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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門2
聖嚴法師

 五、踏實的人生觀
  
  踏實的人生觀,也可以說是禪的人生觀。此當先從肯定自我開始,然後提昇自我,到達消融自我。
  
  (一)肯定自我
  
  這是說明我們的人生必有一定的目的、意義、價值。也就是自信、自知、自我的立場肯定,人生何為?生命何用?很多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自己為什麼要到這世界來走一趟?人生為什麼會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事實上,若能承認我們既是為了受報而來,也是為了還願而來,就會發覺到人生本身就是原因的事實,是很有內容的,是值得珍惜的。
  
  受報的意思,是我們除了這一生之外,過去還曾有過很多的一生又一生、一段又一段的生命過程;從過去無量世來所累積的種種罪報及福報,來到今生,然後延續下去,再到來生又來生。跟許多的過去世相比,我們於這一生之中的所作所為,非常有限。同樣地,所接受到、遭遇到的也極為有限。在現在生中,接受過去帶來的罪報及福報,同時又製造了不少的惡業及善業,準備繼續受報。
  
  當我們知道了今生是由於許多過去世果報的累積,便能解釋為什麼我們在這短短的一生之中,所付出的與所接受的,並不一定相稱、相等、相平衡了。有些人,雖然付出的努力不多,卻能榮華富貴,集於一身。相反地,有些人雖然不斷努力,勤奮不懈,為善不在人後,才智不在人下,卻是命途多舛,身世坎坷,甚至潦倒一生。因為,這一生的受報,不論好壞,都是為了對其過去多世以來的一切行為,盡著回收及補償的任務,有的是你還他人的債,有的是人家還你的債。
  
  小時候,我的心中曾有疑問:「為什麼在眾多兄姊之中,只有我一個天生的體弱多病?到底是媽媽不公平還是另有原因?」學佛之後,我知道,這都是自己帶來的。當我在一九八八年回中國大陸探親,與家人團聚時,我的三哥對我很羨慕,認為我是全家人之中,最有福氣和最了不起的一個。後來,我告訴他有關我的生活:每天喝的是白開水,吃的只是青菜豆腐;每天只能有四、五個小時的睡眠,我沒有假期,乃至生病之時,也得抱病工作;我沒有私人的錢財,乃至到了美國也沒有一張床鋪。三哥聽了便又覺得他比我更有福氣。因我相信,無量世來,我積欠眾生的一定很多,有力償還時能夠及時償還,也是一大福報。
  
  人在一生之中,總會為某一件事,或向某一些人,做出若干許願和承諾,也有一些是沒有特定對象的許願和承諾,類似的許諾,從無量生以來,不知已有多少。因此,人生在世,除了為了受報,也是為了還願。受報是為了克盡責任,還願是為了實踐承諾。償債比較痛苦,還願是心甘情願的;償債是被動的受到逼迫,還願是主動的慷慨施捨。有人處處佔你的便宜,時時纏著你不放,你便可通過佛教的觀念,最好是作還願想,其次也作還債想;還願是踐諾守信,還債是負責盡責。有悲願救濟眾生是菩薩行者,有擔當償還宿債是有德的賢者。能作如此觀想,遇到逆境現前時,心中便不會自怨怨人了。
  
  (二)提昇自我
  
  這是教我們如何從一個普通人,提昇成為一個賢者和一位菩薩。在提昇的過程當中,首先當放下自我利益而提起眾生的利益。普通人在不甘願的情況下吃虧,往往感到煩惱痛苦。假使我們能以菩薩的心作為榜樣,或是以自身來學習著修行菩薩道,便會知道,菩薩為了眾生,會做無限的付出,而不執著回饋;菩薩為了眾生的利益,便不計較自己為何吃虧,也不在乎自身為何受苦受難。無限止地付出自己的時間和金錢,乃至付出了寶貴的生命,也在所不惜,這就是菩薩的慈悲了。把一切利於眾生的事提起,且不再在乎自己的損失,也不會引起煩惱,那便是菩薩的智慧。當你全心乃至全生命的付出之後,你已增長了菩薩的慈悲與智慧,豈不就是自我的提昇嗎?
  
  (三)消融自我
  
  這是從有修有證,有施有受的層次,更進一步,做到完全沒有「自我中心」的存在。從佛法的立場說,稱為「空、無相、無願」的三解脫門。「空」是三輪體空:無施者,無受者,無施的事物;「無相」是無四相: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無願」是無四願:無眾生可度,無煩惱可斷,無佛法可學,無佛道可成。這是八地菩薩以上的境界,叫作無功用行,雖其度盡眾生,卻不以為有眾生可度或已度者。
  
  此於一般人而言,很難做到,但何妨心存嚮往,試著練習,當你付出之時不是為求回饋,付出之後不再掛在心上。對社會大眾做了任何多大的貢獻,要想像著那是社會大眾共同的福報所感;相反地,由於有了讓你奉獻的機會,你應感激社會大眾成就了你的道業。雖然這是道業,你也不要覺得這是你做的一項功德。若能如此,你雖尚未實證「無我」的境界,卻是有助於你的自我的消融。
  
  (四)超越的人生觀
  
  超越的人生觀,指的是已經徹底得到解脫的聖人。現舉出如下的一則禪宗公案來說明。
  
  洞山良价禪師曾說:「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始得。」接著又問:「只如萬里無寸草處,作麼生去?」後來有人將此告知石霜楚圓禪師,石霜便云:「何不道,出門便是草。」萬里無寸草處不離處處都是草。超越了有草及無草,才能脫離執著的煩惱。
  
  《維摩經》云:「非凡夫行,非聖賢行,是菩薩行。」又云:「非垢行,非淨行,是菩薩行。」又云:「罪、福為二,若達罪性,則與福無異,以金剛慧決了此相,無縛無解者,是為入不二法門。」既不落於左,也不落於右,即左即右,非左非右,才能不受束縛而左右逢源。
  
  《六祖壇經》云:「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愚迷染。」心念不受外境所污,每一念都能明淨無染,離主觀也離客觀,心中無一物牽掛,便是超越的人生境界。正如《心經》所說:「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心無所求亦無所得,才有大智慧的顯現。(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四日講於紐約東初禪寺,李果嵩居士整理錄音帶成稿,再經聖嚴法師親自修訂成文)

 

安心之道

今天,我講的是安定的觀念,所謂「安定」有好幾層意思:社會的安定、家庭的安定,擴大來講,還有國家的安定、世界的安定,就個人而言,有身體的安定、生活的安定,包括工作的安定在內。再深一層來看,那就是「心」的動盪,社會有問題,所以我們不安定,或者是周圍的人聲嘈雜,使我們沒有辦法安下心來。
  
  剛才我從另外一個會場到這裡來,在那個會場裡,一部分的人聽我講開示,一部分的人彼此對話交誼,談論各自的感受,發抒自己的心得。有的是兩個人對談,有的是幾個人圍起來,聽一個人講話,就這樣形成了許多小組,大家熱烈的討論,因此會場裡面有一部分是安靜的,有一部分是不安靜的,聽我講開示的這一部分人,常常眼睛往旁邊睨視,一邊聽開示,一面心裡又受到嘈雜聲音的影響,因此我說:「我一個人在講話,你們聽的人這麼多,聽得清楚嗎?」他們回答:「聽得很清楚。」我又說:「如果聽得清楚的話,那邊的聲音應該聽不到,為什麼感覺那一邊很吵呢?」我這樣一講,他們馬上把「心」從嘈雜的環境收回來了,然後,我繼續講下去的時候,真的每一句話都聽清楚了,周遭的世界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
  
  大家都有坐小車子的經驗,坐在車子裡,不論是一個人或幾個人,到了十字路口,遇上紅燈,必須停下來,讓另一方向的車輛行走,而在同一方向還有很多車輛,人行道上也有很多人,摩托車也在一邊轟、轟、轟、轟的響,那些聲音真吵!這時候你心裡有什麼感受呢?是討厭,還是欣賞?是覺得這個世界好安靜,還是好混亂?有過這種經驗的人一定很多,但是有些人不論經歷一千次或一萬次都沒有注意到外面和裡面有什麼不同,而有些人就會注意到車內和車外是兩個世界。這個時候,你是以「平常心」來看車外的世界呢?還是用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來面對它?或者是很急躁?或者是很想按喇叭?究竟哪一種心情才是正確的呢?
  
  當然,大家知道要用「平常心」,所謂「平常心」,就是到了這個情況下,沒有什麼好或不好,覺得是平常的一個情況,這就是「平常心」。所謂「不平常」,那就是覺得無奈,或者覺得心裡有一些煩。因此,有好多人在這種情形下,就放輕音樂之類的錄音帶來安定自己的心,如果是佛教徒,就放念佛號及誦經的錄音帶。但是一個打坐參禪的人,需要放錄音帶嗎?
  
  有時在等候綠燈的時候,你會懷疑是不是號誌燈故障了,怎麼老是紅燈?警察在那裡?因為你覺得已經等了相當久的時候,以為紅燈大概是失靈了,其實這多半不是真的故障,而是你心裡感覺等得不耐煩。
  
  因此,說到安定,外在的環境是無所謂「安定」或「不安定」的,我們內心世界的感受,才對我們的情緒有決定性的影響。
  
  同樣的,對小孩子的吵鬧,父母在高興的時候,覺得孩子好健康、好聰明、好活潑,好喜歡這個孩子,如果在賭大家樂輸了跑回家,看到小孩子調皮、吵鬧,就會覺得厭煩了,甚至會給他兩個耳光來洩悶氣。
  
  由於心態不同,對所見到世界就會產生不同的反應。因此,學禪坐的人,並不是要馬上改變這個世界。然而,若要努力去影響外在的環境,自己的內心世界先要安定。如果內心世界不安定,就是把外在的環境弄得很安定,自己心裡的煩惱還會層出不窮,不安定的。
  
  我曾經講過一個例子:有一位修行人,住在城市裡時,因為太吵鬧,不能修行,就到山裡去蓋房子住了下來,可是,山裡有刮風的聲音、水流的聲音、鳥叫的聲音……。白)的聲音已太多了,到了晚上夜深的時候,山間野外自然環境的聲音更多,蛙叫、蟲鳴、夜籟,都是聲音,換句話說,外面的世界都是混亂的。
  
  最後只好用棉花把耳朵塞起來,外面的聲音聽不到了,可是新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就像打鼓一樣。耳朵塞起來時,心跳的聲音,就像打鼓,砰!砰!砰!那麼響,而呼吸在鼻子裡面進出的聲音有如風聲鶴唳。因此他認為在這個世界,大概是沒有地方可以供他修行了。
  
  究竟什麼地方可以修行呢?許多人說,在家裡打坐是不行的,有孩子吵,有事情煩,親戚朋友、先生、太太、父母都會打擾;到廟裡來,廟裡雖也有很多人,所有的人在一起打坐,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但是寺院裡也有種種聲音,因為我們也是在這個世界裡。有人到我們這兒參加禪七,晚上睡不著,因為有人打鼾,或者有人呼吸聲太大,無法入睡,白天也就沒有精神打坐了。因此,從禪的方法、禪的觀念來看,如果我們的「心」能夠自己安定的話,世界就處處都是安定的;反之,心若不能安定,則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定的。所以,修習禪坐固然可以使我們的身體有一個坐得比較穩定持久的姿勢,但是最主要的還是在使我們的「心」能夠安定下來。而且光坐也不是容易安定,要用方法來使心安。用了方法之後,會發現自己的心好亂;心是不容易讓你自己來指揮的,不容易使它安靜下來的。坐的工夫越深,越能發現自己的動亂頻率越高。沒有修行,沒有觀照自心之活動能力的人,會認為自己的「心」沒有問題,這是愚癡的人。如果有很細、很明的「心」,便會發現身體雖然坐得穩如泰山,心念卻是在活動,有時大動,有時小動,所以,進入初禪的人會發現心念的動,在一剎那中有六十生滅,換句話說,在觀察相當微細的時候,才會發現我們的「心」是不安定的。
  
  禪的方法,就是要練習著使心安定,先是粗心安定,然後細心安定。所謂「粗心」,就是非常明顯的煩惱,「細心」就是沒有辦法說明,是屬於哪一類的心的行為,究竟是貪是瞋,或者傲慢、懷疑……,自己不容易察覺,但仍知道心尚在動。修行的工夫越深,瞭解自己就越清楚。兵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敵人的狀況,必定能打勝仗;如果有自知之明,而不知對方情況,則至少有一半的勝算,因為知道自己的狀況,就會隨時反省、檢討、控制,不會亂來。至於既不知己,又不知彼,那一定是每戰必敗,因為都是在混亂中行動。
  
  安定必須從內心做起,我們的「心」應當是自己作主的,怎麼可以歸咎於環境呢?但是,如果心不由己,就會受到環境的影響而動搖,如同無主的孤魂,東吹西倒,毫無自主的能力。滿意歡喜的話,就欣喜若狂,高興得不得了;束手無策,窮於應付的話,就會覺得痛苦不堪。而多半都是屬於這種人,沒有辦法不受環境的影響。這種心念的意志力,是要靠自己去鍛鍊的。所以,學禪坐的初步目的,就是鍊我們的意志力,這種意志力鍊成功之後,自信心必然堅定,自然「無事不辦」。很多事情不是辦不成,而是不想辦,或是半途而廢。我常常說,成佛是好難的事,既信佛都能成,為什麼安心這種小事做不好呢?那表示自己的信心不足,意志力薄弱,願力不夠;只要發願,便可做到。
  
  有些人常常在灰心失意、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遁入佛門,以為從此以後就與世無爭了。好像佛門就是專門接受一些意志力薄弱、灰心失敗的人。固然,佛門廣大,無所不容,什麼人都可以接受。但是,不要誤會凡是進入佛門修行的人,都是那些灰心失意的遁世者。相反的,修行禪法的人特別堅強。日本即是一例,當禪法傳到日本後,其武士道精神因為受到禪的觀點和方法的影響,使日本的民族精神更加旺盛。
  
  前一陣子,報紙上刊登陳水扁立委看到國防部長陳履安到靈泉寺打禪七,就說:「要做部長就把部長做好,不要去打坐;要就打坐去,部長不要做了。」現在,陳委員也到農禪寺來,認識了佛教,不會再講這樣的話了。然而,類似這樣誤解佛教的知識分子仍然很多。因此,我們要講佛法也就是講禪法,禪法也就是心法,心法的意思也就是要鍊心,也就是「信心堅固」。如何能夠安心?必須要用方法來練習,僅在觀念上知道要安心,實際現場臨事時,不一定能夠安定下來,如果有了方法,不斷練習,遇到麻煩的時候,就能夠以「平常心」來對待。
  
  有一句話:「平時不燒香,臨死抱佛腳。」到底是「臨死」還是「臨時」?兩種都有人寫,能夠臨死或臨時想到要抱一抱佛腳,這還不錯,怕的是臨死或臨時,此心已經很亂了,根本想不到要抱佛腳,怎麼辦?所以,一定要在平常的生活中練習「安心」的方法。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打坐──鍊心,當作日課,每天都坐,坐的時候,不一定每次都能坐得很好,可能是因為氣候,或者生理的關係,或者其他原因,心念起起伏伏,所以不一定每次都能坐得很好。但不管坐得好不好,要養成每天都打坐的習慣,每天坐十五分鐘或二十分鐘,乃至二個小時,就像每天早晨起床以後,要刷牙、漱口、洗臉、梳頭一樣地養成習慣,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有些人認為自己太忙,沒有時間打坐,等老了退休以後再打坐,這時已經太晚了,我們一生之中,最寶貴的時段即是最忙碌的時段,最忙碌的時候,便最需要「心」的安定。這個時候不安心,等沒有事做的時候,才來打坐安心,這是很顛倒的。所以,我們今天推動禪的修行觀念與方法,就是給忙人幫忙的,而且越忙的人越需要。先總統蔣公就經常打坐,當今總統李登輝先生也曾找我去,教他打坐。
  
  因此,我們現在有一個「社會菁英禪修營」,就是給現在最忙的人安心。他們的工作與事業能夠影響很多人,他們的「心」若能夠隨時保持「安定」,對我們的社會和國家就有正面而廣大的影響。這些社會菁英分子因為太忙了,只有三天的禪修時間,成員包括各級代議士、政府官員、大企業家,以及文化界、傳播界的從業主管,他們參加以後都覺得很有用。對於其他一般人想學安心之道,我們則有禪七的活動。諸位來聽我開示,聽後要活用,回家以後,要練習著安定自己的「心」;用以安家安業,才能安定我們的社會。
  
  目前我們推廣「禪法」的人數,還是非常的少,我們正在培養中,現在本寺教打坐的人是供不應求;教人家打坐必須自己要會打坐,不能騙人。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人來推廣「禪法」,讓大家明白,禪法的修行,目的在淨化社會,使社會更祥和、更安定、更進步;讓忙碌的人忙得更有信,工作更有效率。
  
  至於「開悟」的問題,是有的,但是不要神化它,不要把「開悟」當作神奇的事,什麼叫「開悟」呢?簡單地說,就是「心」不為環境所動,也就是當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接觸到外在的一切環境時,「心」不會受到影響而引起貪瞋驕慢等的煩惱,這叫作「開悟」的人。(一九九三年二月七日農禪寺禪坐會開示,周惠民居士整理,刊於《法鼓雜誌》四八期)

 

清明心的重要

一、用手指月
  
  今天的主持人馬佛仁居士,是我初到美國弘法時,最早的三位美籍弟子之一,我們有十七年之久沒見面了。但是,剛才他介紹我時,對我還是那麼熟悉,同時有那麼多的讚歎,我覺得很感動,也非常感激。
  
  這些年來,馬佛仁居士一直保留著禪的觀念,以禪法的修行為日課;對武藝的造詣也到了世界級的層次。他剛才介紹我時,說到當手「指」著月亮時,不是看手指,而是要看指著的月亮。月亮象徵清淨心,但是,清淨心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我們心中的智慧之光,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馬佛仁居士講得很對,他真是我的一個好學生,一位聰明的弟子;他擔心師父沒有話講,所以,替我把今天的主題「清明心的重要」講完了。(大眾笑)
  
  在中國,曾有一位師父,他什麼都不懂。可是,卻收了一位既聰明又有智慧的徒弟。徒弟介紹師父時,說師父是如何如何的好,講完之後,大家想聽師父講話。師父說:「現在,我沒有什麼要講的,等你們跟我的徒弟學好之後,那時我再來想想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講的話。」我想,我大概是這樣的師父,我已經沒有什麼話可以講了,現在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你們贊成嗎?可是,我看到這座演講廳的後面牆壁上,掛滿了中國古代的十八般兵器,你們諸位又都是一個一個的武藝了得,我想要走出去,大概還不容易呢!(大眾哄堂大笑)
  
  二、分別心與清明心
  
  不過,最高的禪法,的確是無話可說的,這在中國禪宗史上,就曾發生這樣的故事。一千五百多年前,梁武帝請傅大士到宮中為他及文武百官講《金剛經》,大士上座後,以尺揮案,即下了座。梁武帝愕然,這時候,有位寶誌禪師問梁武帝:「陛下會嘛?」帝答:「不會。」禪師說:「大師講經竟。」因為心法是不用語言說的,無法可說才是最好的法。凡是能用語言講出來的,那是有分別的差別心、執著心,而不是清淨的清明心。所以《金剛經》中佛問須菩提云:「如來有所說法不?」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來無所說。」既然如來也無所說,今天所要介紹的清明心,根本無染無相,沒有讓人置喙的著力處,還要我說什麼呢?
  
  不過,「清明心」這個名詞,內容相當廣泛,層次也有深淺,由下而上,則有普通人的清明心,有修行時候的清明心,有開悟以後的清明心,有諸佛悲智雙圓的清明心,諸位是想聽哪一種清明心呢?
  
  清明,是清楚、明白、覺觀、覺照、寂照的意思。一般人,只有清楚、明白、覺觀,那只是頭腦分別活動而在清醒狀態而已,並沒有覺照與寂照的工夫;覺照,是在修行的過程中,才可能產生「覺」與「照」的工夫,覺是覺察妄念生滅,照是令妄念無所遁形;故又可名為觀照。當修行成功,開悟之時,是一片智慧,是寂然不動而又慧光獨照的心境,已無法用清淨、清明、覺照來形容它了。無我的智慧,是沒有執著與自我中心,隨時隨地有反應的功能,而這個功能不是為自己,是為一切眾生的慈悲心;對於眾生而言,佛的無漏智慧,是有功能有行為的。對於諸佛而言,心性永遠炯逾日月而常寂不動的,這是究竟的清明心。
  
  以下,我先分析一下「心」是什麼?然後再講如何以修行的方法使此心達到清明的程度,並且說明清明心的作用及其功能。
  
  三、心有幾種
  
  心是什麼?是意識的分別作用,是念頭的起伏現象,是主觀的判斷與客觀的認識,是無漏無我的智慧。
  
  以佛法的立場談心,約有四種,分別如下:
  
  (一)虛妄的分別執著心
  
  這不是真的心,而是從主觀的自我中心,自私的利害關係所產生的心理現象。
  
  (二)混亂的愚癡煩惱心
  
  愚癡是對於事情的觀察不大明確,認識不夠清楚,不但自己煩惱,也令他人困擾,這是凡夫的心理現象。
  
  (三)清淨的信心及願心
  
  煩惱心未必都是不好的,事實上也是清明心的基礎。因為,對於有善根的人,遇到困擾時,覺得這是一種麻煩,希望能夠將之轉變為寧靜、清明的心,這時候,煩惱心反倒是一種助緣了。因此,在發覺有煩惱之後,需要修行佛法,獲得身心的安定,故對佛法產生信心。然後,在佛法的修行過程中,才能使信心更堅強。同時,也要有迴向發願心,願現在雖然有煩惱,將來不再有煩惱了;知道現在尚是凡夫,應當發菩提心,廣度眾生,早成佛道。
  
  (四)清明的無我智慧心
  
  從普通的凡夫,轉煩惱為菩提,從生死入涅槃,成為一個有大智慧的聖人,將來也必定成佛。
  
  今天有位嵩山少林寺的法師在這裡聽講,我來講一個發生在嵩山的故事。
  
  禪宗的初祖菩提達摩在嵩山面壁之時,禪宗二祖慧可尚未開悟,他的心很不安定、很不平衡,希望達摩祖師能幫他的忙,為他安心。達摩問慧可:「請把你不安的心拿給我,我替你安吧!」慧可找遍他自己的心,往裡看,就是看不到他的心是什麼?他說:「我找遍了,不知道我的心在那裡!」達摩說:「那麼,我已經替你把心安好了。」這個意思是說:無心可安,就是真正的把心安好了;這個無心,就是智慧。當慧可找心之時,煩惱突然消失,頓時開悟,這時他的清明的智慧心顯現。
  
  菩提達摩非常高明,沒有說明慧可不安的心是什麼?只是把問題丟給提出問題之人,讓他自己解決問題。他們兩人都很有福報,有這麼好的師父及這麼好的徒弟。我的福氣不夠,當有人要我替他安心時,我叫他們把心拿給我看,他們竟可以拿來一籮筐的心,提出很多的問題,要我來幫他們解決。
  
  四、清明心的力量
  
  清明心產生的力量,可以分為五個層次:
  
  清晰的理解力及記憶力
  
  明快的判斷力和決斷力
  
  明朗的自知力及自主力
  
  清楚自己有多少自主、自知、自制的能力。有些在學問及事業上都很成功的人,多半會說他們有自制的能力,其實不然,他們的自主力及判斷力,是有些靠運氣的成分;因為運氣好,所以判斷正確,自主也一定是相對的。有時候,不是真正的自主,而是因緣巧合的關係,幫助了他們的成功。
  
  最近,有一對結婚已三年的夫婦來看我,我問他們兩人是否吵過架,太太說從來沒有,先生說:「好像沒有吵過架,但是,有時候會有一點小爭執!」太太馬上接著說:「那不是爭執,而是商量。」事實上,他們兩人已經當著我的面在吵架了。有時候,自己認為能夠作主,其實是要為他人作主。真正的有自信心,認為自己已經作了主,應該是當他人找你吵架時,你能不為所動。
  
  精確的分析力及組織力
  
  這是可由先天的資質加上後天的訓練,可以產生的。若想成為一個傑出的學問家和事業家,這個條件是少不得的。例如:馬佛仁居士能夠帶動很多美國人士,跟著他練習中國功夫,並且把這個武術館「中美研究中心」組織起來,就不是隨便那個人都能做得到的事。
  
  超越的觀察力及透視力
  
  超越,就是把自己、自我放在旁邊,超越於客觀和主觀的觀察。實際上,這是開悟以後的人才具有的能力;超越於客觀與主觀的透視,其實就是洞悉萬象的本源真際,一覽無餘,不被擾攘的現象所迷,直探萬法的空性。
  
  可知,清明心有不同的層次,一般常人的清明心,便是穩定性,那是理性和感性的調和;有了情緒的波動時,就不是清明心,無情的冷酷,也不是清明心;只有在溫和的理性之中,才能產生一般人的清明心。
  
  若從文學家、詩人、畫家、音樂家、武術家、政治家、哲學家、宗教家等各層面看,也均有他們的清明心的體驗與清明心的作用。例如馬佛仁居士說:「武藝不是拿來打架的,而是使得心靈淨化、清明。」武藝本身是動的,但是,在動中有安定、寧靜、祥和的感受作用。
  
  五、如何開發清明心
  
  如何開發清明心?先要把身體放鬆、頭腦放鬆;當頭腦輕鬆時,沒有因強烈的自我執著為你帶來困擾,心中便不會混亂複雜,感受到自由自在。有了超越的清明心時,無漏無染的智慧便自然出現,這種智慧出現時,平等關懷一切眾生的慈悲心,也自然流露。因此,剛剛習武之人,遇到對象,便當作敵人,就擺出架勢招式,準備出手攻擊,渾身都是緊張的。只有已高明到出神入化的武術家,便真人不露相,看不出他會武藝;因為他們經常保持著輕鬆、和平的身心,在必要時只會拯救人,不會傷害人。
  
  放鬆的方法非常重要,我們一起來練習一下:首先,把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把身體靠在椅背上,把全身的肌肉放鬆,眼睛閉起來,眼球不用力;如果眼球用力,頭腦就會用力,渾身的神經、肌肉都會緊張。然後,臉部的肌肉放鬆,肩頭不要用力,手不要用力,不要感覺自己的上身有重量,重量的感覺在臀部和椅子之間,此時,只注意在放鬆的情形下,連身體的感覺也不存在。這個時候,頭腦是清楚的,對環境是清楚的,也很清楚身體在那裡;但是,不要想到環境和身體跟你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小腹也要放鬆,頭腦裡沒有妄念、雜念,四周雖然有聲音,但是,不去想這些東西。有了妄念,不必討厭,只要知道有妄念,妄念已經消失。再度注意放鬆就好。很好,大家做得非常好,有多少位已感覺到輕鬆的喜悅?請舉手,好!多數人舉了手。
  
  六、從有我到無我的智慧
  
  禪佛法的智慧,即是清明心,有了智慧的人,不會給自己製造麻煩,也能不給他人帶來困擾。例如:最近有一位英國人非常熱心地從倫敦來到紐約參加禪七。雖在報到日的三星期之前發生了嚴重的車禍,斷了二節脊椎骨,他竟然沒有想到,像這情形,已不能打坐,他卻依然花了機票及禪七的費用,準時進入我們的禪七道場。結果,一個晚上打坐下來,已經痛得他無法支撐。他還說:「師父,我既然來了,就要坐完七天!」我只有請他休息,還把他送到中國接骨醫生處,替他接骨,連續多天的送診治療,禪七也就結束了,也讓我的出家弟子果稠比丘天天照顧、為他開車接送,他覺得非常懊惱,我們負責禪七運作的人員也覺不是味道。像這樣的情形,就是因為那位英國居士,連一般人應有的判斷心都沒有用上。
  
  我不懂武術,但我知道,不論出於道家的太極拳法,或是出於禪宗的少林武藝,出發點都不在於攻擊敵人,而在於防身、健身,乃至於捨身、忘身;倘若能從有我的層次,化入無我的境界,那便是以無招勝有招的禪境了。(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日講於美國的中國研究中心,姚世莊居士整理錄音帶,經聖嚴法師親自刪修成稿)

 

心靈環保

我們今天的講題是「心靈環保」。「心靈環保」的意思是指對環境衛生的保護,以及人類生存空間的維護。為什麼要講「心靈環保」呢?因為環境的污染是由人造成的,「環境」本身不會製造任何污染,植物或礦物也不會為人類環境帶來污染。唯有人類會製造髒亂,不但污染物質環境更是污染精神環境,從語言、文字、符號,種種形象以及各種思想觀念等都會為人類的心靈帶來傷害。物質環境的污染不離人為,而人為又離不開人的「心靈」。如果人們的「心靈」清潔,則我們的物質環境不會受到污染。因此,我們討論環境的污染,就必須從根源著手,也就是要從「心靈」開始。
  
  「心靈環保」雖然是新名詞,但是我們中國自古以來講「仁」、「義」、「愛」等,都屬於此一範圍。佛教講「慈悲」、「智慧」也屬此範疇。西方宗教提倡「博愛」亦不離「心靈環保」。因此,欲使國家社會富強康樂,必先建設「人心」。如何建設呢?
  
  以下就我個人在佛法上及生活上的體認,做一番介紹。
  
  一、要有方向感
  
  所謂「方向感」是指「立志」,佛教名詞是「發願」。「立志」是要有大目標,可是大目標會因時空的遷移而逐漸遞減乃至消失。人們自幼都胸懷大志,總是期待自己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要做什麼樣的事業。然而,往往在小學時代所立的「志願」,一進入中學便有所變動,如是從小學到大學,縱然已踏入社會,也一樣變化多端。請問諸位長官:「當你們念小學時,是不是已計畫將來要進入貴政治作戰學校念書?是不是長大以後要當軍人呢?」或許有些人一開始就擁有這種心願,然而這種人畢竟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環境的變遷,慢慢的促使自己走向這一條路上來的。由此可見,人先要有方向感,但是「目標」不一定要馬上建立起來。「方向」也可以說是作為一個人的基礎,從基礎點上一步步地往未來邁進。「方向」也是指盡自己的心力、體力,處處運用種種的資源、時時學習成長,只要是對社會、國家、世界有利之事,就要全力以赴,這就是「大方向」。其實大方向沒有一定的目標,反而能成其為最大且是無限大的目標。如果僅設定一個目標,結果可能會很痛苦。什麼道理呢?例如:參加大學聯考時,會填寫第一、第二、第三志願,以防第一志願沒有考取時,可退而求其次,念第二志願的學校,乃至第三、第四的志願,這樣作法,是正確的。有些人一心一意鎖定非考取第一志願不可,如果沒考上,連第二志願也不願念。有這份志氣固然很好,或許可依靠自己的努力而如願以償,可是,有些人根本是進不了校門。基於此,我們如果能運用一句俗諺「騎馬找馬」,似乎比較妥當,縱然一時之間找不到良駒,能有一匹跛腳馬應急,也是不錯。有了這種心理準備,就是考不上理想中的學校,至少不會那麼痛不欲生。
  
  二、邁向方向的過程須假以努力
  
  我們在朝向「方向」的過程中是必須加以努力的,因為在每一步的前進中,隨時會遇到「山窮水盡」、「柳暗花明」的現象,但是,「山窮水盡」並不等於無路可走,「柳暗花明」也不意味著永遠有好的前程在前面等著。我們一路往前走就好比登山,時而康莊大道,時而羊腸小徑,忽而遍處荊棘,或臨懸崖絕壁,忽而又置身於賞心悅目的自然美景中。登山未必一直往上攀爬,有時是「迂迴曲折」,有上也有下,最後才抵達峯頂。在這一切的過程之中,不可否認,我們都必須仰賴因緣的促成。
  
  有人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請問:種瓜是不是一定會得瓜呢?如果將「瓜」的種子播種在沙漠裡,且得不到雨水的滋潤,其後果如何?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記得在屏東大橋下有一條溪流,非常適合種植西瓜,有一年,豐收在望,不料在一夕之間由於颱風的肆虐,前功盡棄,如此辛勤種瓜,結果是無瓜可得。那麼,種豆是否得豆呢?也是同樣的道理。不過,我們要明瞭一項事實:要想有瓜收成,有豆享用,一定要種瓜種豆,不事種植,僅盼坐享其成者,不合天理。或許有人會相信「有因一定有果」不是事實,於是說:「因果」並不可靠。其實,「果」一定是從「因」而來的,可是從「因」到「果」的過程裡,必然要有許多的條件因素加以配合,佛教稱之為「緣」。也就是指主要的條件加上環境、時間,他人及自己的配合,此即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如果因緣不具足、不成熟,強求也是求之不得。例如:種瓜若非風調雨順,又懂得種瓜的種種技術,深耕淺栽,澆水施肥、除草培土等等的條件,從種子、瓜苗至開花結果,都必須有一番成長的經歷及照顧,才能有好的收成,這些都須配合各種的條件因素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最後才有好的結果。
  
  在人生的過程之中也如同種瓜,我們很難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人在世間須「盡其在我」,本著「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信念,不斷地向前努力、再努力。努力的階段就是在成長自己。在成長自己的同時更要時時考慮到利益他人。
  
  如果自己沒有得到甜美的果實,而由他人獲得,我們也要以感同身受的心情為對方感到高興、欣喜、慶祝,這豈不是另一份的喜悅嗎?所以,「因果」的過程一定要有「因緣」的配合。
  
  三、爭取及奉獻
  
  現在有很多的民意代表在競選中做政見發表時,口口聲聲說:「願為民奉獻」,以此口號來取得選票,骨子裡是以「奉獻」為口號而以個人爭取權勢名位為目標。社會上真正有理想、有抱負、肯為全民福祉而奉獻服務的大政治家,的確不多。然而能提出這一句口號的人,也算不錯,起碼能說一句「奉獻」,至少他必須去兌現他自己在政見會上發表的諾言;可是,如果競選落榜,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最近有一位臺北市選出的國大代表,參加我主持的禪修營時對我說:「世界怎麼變得這麼美好!能來參加禪修營是如此地自然,又如此地自由自在,可是禪修營中的生活卻如此地辛苦。」我問:「你在競選國大代表時的感受如何?」他回答:「哦!很忙,很累。」我再問:「是不是被打得頭破血流?」他說:「啊!還好!現在我還健在。」這表示他如何地在緊張、忙碌之下爭取這項公職,付出努力的代價是多麼地大。我又問他:「爭取得到之後,你究竟要做什麼?」他說:「更忙,更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這是一位很好的國大代表,才有這樣的觀念。
  
  如果僅為爭取而爭取,動不動就揚言「奉獻」,這不但欺人且又騙己。反之,能以奉獻為出發點,奉獻的本身就是目標,至於是否能獲得回饋,根本不放在心上,這種觀點,和我剛才提到的,種瓜未必得瓜的道理是相通的。
  
  再談奉獻對自己是否有好處?表面上看奉獻,好像自己很吃了虧,將自己所擁有的,奉獻給大眾,到頭來,大眾究竟能給你回報什麼?自己付出那麼多,結果豈不是白忙一場什麼也沒有得到!如果有這感受時,就要反轉念頭,應該如此想:人,本來就是要奉獻,奉獻就是我來這世間的目的,我的奉獻,並不表示我想得到什麼。我的生活目標就是為了奉獻,我不想得到什麼。因此,當我能奉獻別人時,我感覺到自己很快樂、很滿足。奉獻之後,別人不懂得回饋,我不必覺得難過或指責對方不好,因為我只是完成我自己應該做的工作而已。我不但在奉獻中自我成長,也在成長中不斷地奉獻。我能奉獻,表示我已擁有。奉獻我的體力、心力、智慧力和財力。能奉獻且以奉獻為目標,則時時生活在充實的愉悅之中。其實,奉獻的本身就是一種回饋。
  
  還有,我們對「實至名歸」這句話也要有所瞭解,例如剛才貴校校長鄧祖琳將軍的介紹辭中,說我歷年來獲得一些榮譽的獎項,其實這都是國家社會頒給我的,是不是給我的回饋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為什麼?因為我始終都沒有希望要得獎的念頭,可是「獎」是自然而至;對我而言,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如果將已做過的事放在心上,老是為是否得獎而憂慮或期待,得獎時就會欣喜若狂,那不得獎是否要垂頭喪氣,乃至從此以後就不願再做任何事了呢?事實上這些想法都是錯的,我不必為自己獲頒某種獎項而感到欣慰,可是,我卻為我們的社會感到歡喜,為什麼?因為得獎不是我個人的事,而是整個社會環境與風氣給予我們這麼一個機會,讓我們來奉獻,甚至因此而獲頒獎。能得到頒獎,也不是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乃是有一群和我的理念相契的人,大家共同攜手分工合作,為我們的社會付出,而我僅僅是代表這一群人來接受獎勵,如此而已。也可以說:是因緣促成。所以我要說:「奉獻不必要有目的,回饋是一定有的。」一般人是用爭取獎項來作為努力的出發點;賢者與智者,當以「奉獻自我」作為努力的原動力。如此,我們的一生,將會是「萬事如意」。
  
  四、以利他的存心,達成自利的目的
  
  以利他的存心來達成自利的目的。這與前面所提到的「奉獻」,有異曲同工之妙。凡是人,都希望自己有所成就,有所成長,有一番大事業、有財富、有名望、有地位……等,這些期望誠屬正常。人一定是慢慢成長,成長後再為社會提供「奉獻」。所以一般人都以自利來幫助他人,以自利來參與社會。譬如:公司想賺錢,於是就提出:「要為大眾服務並奉獻公司的成果,將成果與社會大眾共同分享」的理念。請問:提出這樣的說明所為何事?說穿了還不是為了公司的利潤。反之,以自利利人為出發點,公司可成長得更快,縱然是因緣不成熟而不能稱心如意的成長,也不見得是白費力氣,因為目的無非是為了利他。
  
  現今的社會,有許多問題。昨天,我在中壢主持一場由工、商、政、教、企業界負責人等約五、六十位,組成的企業界座談會,由我主講主答。其中一位企業界的老闆問我:「目前的社會,都是以利當頭,我們的公司,想從事研究發展,以便推出新的產品和技術,可惜我們所培養的人,尚未完成研究工作,就已被其他公司以高薪挖走,而且都在祕密中進行,讓我頗覺寒心,更不知是否要繼續培養研究人才?請法師慈悲指示。」我回答:「這不是很好嗎?貴公司不是為了社會國家嗎?貴公司辛苦所培養的人才,由別的公司運用,也是一樣為社會國家奉獻出一份力量。」他又問:「是啊!不過如此一來,我的公司就很倒楣,我不得不考慮這種投資是否值得?」我說:「值得呀!不過要如何留住人,不會楚才晉用,人才不外流,這些都須靠貴公司同仁之間共同努力,你不妨從貴公司的理念、制度,重新加強建立,或許可留下人才。」
  
  如果我們以利他為目的,縱然是發現有人要離開,或沒有如你所想要獲得預期的東西時,在這個時候就不會頹喪、灰心或以為是失敗。其實失敗是成功之母,失敗也是一種過程,失敗的本身就是一種成長,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世界上沒有不失敗的事,跌倒並不等於失敗,乃是經驗。我常常告訴我的弟子,要學「不倒翁」,隨倒隨起,連倒連起。倒下以後,馬上站起來,此處不能站,退一步也可以站,甚至轉一個圈也可以站,所謂:「山不轉路轉」,山不動,人要動。如此,我們的命運自然可轉變。
  
  五、從整體大局著眼,從個人的成長著手
  
  佛教常說,無限、無量、無數或恆河沙數,地藏菩薩的願心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有盡,我願無窮」。地藏菩薩的救世心願是沒有窮盡的,他是放眼於永恆無盡的無量眾生,不為個人。從時間上來說是永恆的,從空間上而言是無限、無邊際的,如果凡事都能為他人考量,則自己內心的煩惱必然越來越少,相對的也越能獲得他人的尊崇,或許你在團體中毫不出色,可是能替他人設想考量,縱然不能成為領導者,此人在團體裡必定受到每一個分子所尊敬。
  
  記得某校有一位校工,數十年來都是以校為家,對待學校裡的學童,都將他們視為自己的小孩來疼愛,雖然他沒有結婚,可是他的孩子比誰都多,凡是該校的畢業生,都把他當成自己的親人那般地愛戴。
  
  有一位在痳瘋病院的女士,自從二十多歲住進該院至今已五十多歲,她沒有結婚,一日突然帶她的孫子來農禪寺,我很訝異地問:「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位可愛的孫子呢?」她說:「很久了。」我又問:「哦!是誰生的呢?」她回答:「當然是我兒子生的。」我疑惑的問:「你不是沒有結婚嗎?」她說:「是啊!」我再問:「既然未婚那來的兒、孫?」她告訴我:「師父,這其中有一段小故事:他的父親從小就是孤兒,我一直照顧他長大,後來就叫我媽媽,他生的孩子當然叫我祖母。」這麼一位沒有結婚的痳瘋病患,擁有數位孫子,一直覺得很安慰。她以前是為兒子付出,現在又為孫子付出,每月僅以微薄的收入為孩子做衣服等,她總是想到別人,從不為自己著想。我問她:「將來怎麼辦?」她說:「我不想將來會如何?只要現在過得很愉快就好。」我進一步問:「可是,萬一小孩將來不照顧妳……」她樂觀的說:「我從不想這些事,我只想如何照顧他們就好,反正死後,總會有人料理我。」這種觀念真令人感動。
  
  由此可知,我們在社會上或在團體裡,那怕是沒沒無聞、微不足道的人,也可以為全體想,為他人想;能做到少為自己想,生活一定過得很充實很愉快,且會終生感到很安全。有些人總覺得自己不安全,為什麼不安全呢?沒有金錢、沒有背景、沒有人事……等等,因此,挖空心思,絞盡腦汁設法「爭取」,爭取到最後,終究還是雙手空空地走了。何不多想一些「如何為全體奉獻」,能如此想,才是安全之道。今日的臺灣,沒聽說有餓死的人,或死後無人掩埋的事。所以也有人問:「法師,您死後怎麼辦?」我回答:「一定有人來替我收屍。」又問:「萬一沒有怎麼辦?」我說:「也沒有關係,或者有螞蟻或者有其他的蟲類會拿我作窩、把我當作食物,這不是很好嗎?」或許有人會說:「落到這種下場實在很悲慘!」其實也沒什麼好悲慘的,死了就死了,根本沒有事。
  
  六、以慈悲包容人,以智慧處理事
  
  對於人,我們一定要以慈悲心來關懷、體諒、幫助。世界上只有壞事,沒有壞人,人做壞事,並不代表此人就是壞人。一般人的觀念總是認為搶劫、綁票、強暴、縱火的都是壞人。但是,往往「大壞人」只壞一次就沒有機會再壞。在做壞事之前,是好人,做了一次大壞事,被捉、破案、坐牢、判刑,最後可能被槍斃。我們也看到很多惡人被槍斃前說:「請大家不要學我,我做錯了事,對不起社會,對不起父母、兒女,希望我的下一代不要學我。」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邪惡之人怎會天良發現而好話連篇呢?其實這些人並不壞,只不過一時糊塗做了一件壞事,所以,我們要以慈悲心包容所有的人,夫婦、同事之間,乃至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要互相包容彼此體諒。
  
  當然,我們也不能因為要包容人而變成爛好人、變成鄉愿或沒有原則的人,對任何事都唯唯諾諾,什麼都好。事情是要以智慧來處理的。
  
  曾經有人問我說:「如果有一位殺人犯,越獄逃走,結果身中一槍逃到農禪寺,師父!您如何處理?」我說:「我不考慮他是不是殺人犯或是從監獄逃脫出來,先送醫要緊,如果他不願到醫院,可以請醫生來出診,以人命為先。至於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暫且不予理會。萬一警察找上門來問說,是否有這麼一個人逗留在寺院裡?我一定說有,為什麼?因為事實上就有這麼一個人在,我不能說沒有。也不考慮他被捉回去是否被槍斃的問題。當然,如果能有機會讓他悔過自新,是最好不過的事,在法律上如有這種機會,見死不救,就是沒有慈悲。」
  
  所以,我們是要以智慧來處理事情。所謂智慧,是包含常情與常理。常情、常理該怎麼做,就依照常情、常理去做。
  
  最後祝福大家萬事如意,身心健康。(一九九三年三月十四日聖嚴法師講於北投復興崗政治作戰學校,根據華視三月二十四日「莒光園地」節目錄影帶整理成文)

 

話夢人生

相信每個人都曾有過做夢的經驗,不論好夢或噩夢。當人做好夢時,不但希望那不是一個夢,甚至希望做得長一點。此時,如果有人來擾亂或打斷你的美夢,心裡可能會很不舒服。
  
  今天我之所以提夢,是因為人的生活和生命過程都和夢一樣,什麼時候夢醒,什麼時候在夢中,通常分辨不清。一般而言,睡時是短夢,醒時是長夢。而在我們睡時的夢中,也可能會有睡了醒來,醒後再睡的經驗。其實,我們整個的人生和整個的宇宙,就是一個大夢境。少數善根深的眾生,可能在夢中偶爾醒轉,但醒轉後又再入夢。一般眾生則若不見性,生生世世都在夢中。因為一切皆虛,一切皆假,就是不知是虛是假。能於醒後不再做夢的人,那是初地以上的菩薩。
  
  在幻覺上,我們感覺做夢是假,醒時是真。如果透過生與死來看,則我們的身體是假的,環境也是假的,都不是永遠的。然而,要能真正瞭解到、感受到、和體驗到此生命是假的,則需要透過勇猛修行的工夫,而不只是聽我講一次開示就夠了的。僅從知識上瞭解,不能就讓我們體驗到生命是虛妄的。
  
  古代中國曾有一則做夢的故事,描述一位年輕人,在赴京考試的途中,遇一老人正在煮小米飯,老人見年輕人旅途疲倦,因此借他一枕,並對他說:「既然很累的話,何不睡一覺,休息一會兒。」年輕人於是著枕而眠,並於睡眠中做了一個長夢。
  
  夢中年輕人中了狀元,當了駙馬,做了宰相,並有許多妻妾,和多得連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有多少的子孫後裔,而且非常長壽。最後,雖然他仍戀執生命,有一天,他終於壽終了,有一夜叉將他帶領至地獄,理由是因為他在生時,利用權勢欺負老百姓,做了許多壞事,其中較重者是,他利用賬災之便,將錢款挪為私用。所以他被判上刀山,下油鍋,他感到巨大痛苦,因此大聲喊叫出來。此時老人正在他身邊喚他,並告訴他:「飯已熟了。」
  
  通常煮飯只需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然而他在夢中,卻感覺百年已過,人事變化遽大。在我們日常生活經驗當中,也常會有類似的夢境出現──夢境很長,而事實上只過了五分鐘,或一、兩個小時而已。在我們打坐時,時間過得快或慢,也特別容易感覺得到。若腿越痛,越不能集中注意力,則時間過得特別慢;若腿不痛,越能集中注意力,則時間過得特別快。
  
  夢本就是夢,我們的時間就是在夢中過去的,但是因果沒有過去,有人說佛教是消極的,事實上,佛教是積極、樂觀的,不是悲觀的。因為佛教不只是談苦、空、無常、無我,更配合因果的觀念來講。以一位菩薩而言,其起心動念皆要負因果責任;但以凡夫而言,其心雖動,若未表現於身口的行為時,通常不須負責任。
  
  相信許多人都曾動過這樣的念頭:若見一可愛之物,便想佔為己有;若見一可憎之人,便想殺之後快。甚至為人母者,深為吵鬧的孩子所擾時,亦會動此念,但實際上並未付諸行動,使之成為事實。這種情形,以菩薩的悲心而言,已是犯了殺戒,但以常人言,並不犯戒。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或是夢中,可能常有這種念頭出現,可是在我們打坐時,就很少有人還會動念打人或殺人,因此,一個修行人,應該能夠做到平常就不會有此犯罪的念頭出現。
  
  可能很多人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看到某一景象,或讀某一本書時,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人之所以會有這種心理反應出現,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因為我們在感應和反應方面,只反應出心象的一部分,就像名攝影家郎靜山先生的一幅攝影作品,是把四川的峨嵋、安徽的黃山,和長江三峽、黃河兩岸的風景,湊成一幅很美的山水畫,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樣,將所見、所聞和所想的,片斷地進入我們的下意識裡,我們已經記不得了,而在某個時空中,它們又以片斷的方式,似是而非的結合著呈現出來。我們的夢境也有是如此的。
  
  一般而言,醒時感到自己在做夢的人較少,夢中感到自己是醒著的人較多。從修行的經驗來說,沒有見性的人,大多認為自己是清醒的,認為自己是沒有問題的。而自己發覺到自己是有問題的,即等於在夢中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樣的人比較少。在這個世界上,聽說修行的人很多,願意經常修行的人很少,而真正在修行、確實體驗修行,並有耐心追求達到見性的人更少。這又與做夢的情況一樣,瞭解這是一個夢,並曉得自己是在做夢的人很少;知道自己在夢境中,希望趕快醒來的人也很少。有些人明知是夢,還是留戀其中,不願醒轉。而最多的是,做夢的人不知自己是在夢境中。
  
  夢中出現一些不道德的情景,或為日常生活規範所不容許的行為,可能也是很多人都曾經有過的共同經驗。這是因為我們的心裡,潛藏著這種犯罪意念,而所謂犯罪,就是煩惱心。修行而已見自性者,醒時不會做壞事,亦不會犯戒,偶爾仍會有犯輕罪、犯小戒的夢境出現。這是因為還沒有解脫,也是與聖位菩薩不同之處。
  
  幾年前,有一次夜晚我在美國上課時,突然停電了,大家很高興的叫了起來,為什麼呢?這也是一種潛在的犯罪心理的表現。此種潛在的犯罪心理,懼怕光明,而在黑暗的狀態中感到自由。夢,也是如此。
  
  夢中是夢,整個的人生也是夢,雖然佛陀告訴我們,要將真實的人生當夢看,人生是虛妄的、是假的,但是我們仍需對夢境中的行為負責任;不論是人生的夢,或是在人生當中所做的夢。因為身體的活動是業,心理的活動也是業,夢境是假的,因果相尋的業力牽引,則是歷歷不廢的。(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四日於東初禪寺禪修班開示,陳果儼居士整理)

生命與死亡、學問與生活

(一)生死問題
  
  中國民族一向均有「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達觀態度,可是,現代的中國人,卻對生命及死亡的問題,多有茫然失落的空虛感。
  
  生命的事實,原本不是偶然的現象,更不是無可奈何的存在;死亡的事實,原本不是突發的現象,也不是悲哀無助的毀滅。有生必有死,乃是同一件事的兩種現象。平常人的貪生怕死,是因為不知道死亡之後的去處;少數人的厭生求死,是因為不知道死亡之後的責任並沒有結束。
  
  思想家們能夠以坦然的心情看待死亡是因為發明了他們的哲學觀念。例如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是主張以現有的生命最重要,不必追問生前是什麼,也不必憂慮死後會怎樣。
  
  又如莊子說:「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與死是相對的,也是相成的,本身是相即而不相離的,所以莊周夢為蝴蝶之際,不知是蝴蝶變成了莊子,還是莊子變成了蝴蝶;又於喪妻之後的莊子,鼓盆而歌,因為人生是從虛無而有氣質形體,再從而變化,回到死亡,休息於天地之間,所以不必為之哀泣。
  
  又如《列子.楊朱篇》,以為人沒有不死的道理,不過既生為人,即應順其生長發展,不必有長生及速死的想法。
  
  至於佛教主張,人的生命是由於過去世的業力及願力;一般凡夫由於業力的牽引,出世的聖著由於乘願再來。凡夫的死亡,是為了去接受另一生命階段的罪報及福報。今生造惡業,死後受三塗苦報,今生修善業,來生受人天福報。苦報受畢,還生為人,福報享盡,還墮惡道。唯有及時努力,死後可保福報,唯有放下自私的我,方能解脫生死的苦惱。
  
  從佛教的觀點看生命的事實,既是權利,也是義務。由於過去世的積德修善,才有此一人生的生命。應當享用這份得來不易的權利,必須做你應做想做的事,自利利他的事,故不得輕言放棄這份權利。
  
  此一生命,也是由於過去世的造作惡業而感得的苦報,等於前世欠債,今生還債,若不履行還債的義務,便是無賴,將會債上加債,越欠越多。故對生命過程中的苦與樂、逆與順、成與敗、得與失、壽與夭、健康平安與多災多難,都應面對現實接受它,同時也面對現實來改善它。
  
  (二)談父母心中對生與死的認知──如何教育兒女有關生命的意義
  
  有了兒女的人,當對生命的價值及死亡的意義,有正確的認知。對於生命要充滿了希望的信心,對於死亡要做好隨時的準備。為了隨時做好面臨死亡的心理準備,便得珍惜現有的生命,善待生命,善用生命,多做智慧的充實,多做福德的種植,以這些成果來面臨死亡、通過死亡,作為進入另一個生命階段的資本。
  
  做父母的人,當兒女知道學習思考的時代開始,即應教給他們有關生命尊嚴及死亡事實的正確知識。告知生從何來,告知怎麼妥善地享用生命,成長自己。告知死將何往,告知死亡並不可怕,只是像走了一天路的人,夜晚需要躺下睡眠休息,那是為了準備明天還要繼續向前走。一程又一程,直到解脫生死,乃至成佛,得大自在。
  
  做父母的人,至少要讓兒女瞭解,人的生命的出現和存在,有其一定的原因,人生的死亡和消失,有其一定的去處。並不是毫無來歷地生到人間,也不是死了便一了百了地到此為止。
  
  (三)如何紓解現代人在生活上的壓力、家計的壓力、工作及課業的壓力
  
  生活的壓力,是由自我與社會環境及自然環境的對立所造成;家庭生計的壓力,是由經濟條件的收支不能平衡所造成;工作及課業的壓力,是因個人智能稟賦以及缺乏安全感所造成。其實,如能不受外在環境的現象所影響,不論是正面的影響或負面的影響,心理的壓力就會自然消失,若能有樂天知命的修養,不論遇到順境和逆境,都能淡化與美化。
  
  如果能有自知之明的修養,那些壓力,就會隨著自知程度的深淺而相對地減輕減少,乃至沒有壓力。自知什麼?包括自己的先天資稟、學習能力、意志力、體能、財力以及社會資源,加上時機的所謂命運福報,便能選定方向,盡其在我地從品德、才能、知識等各方面不斷努力,充實自己,成長自己,但求耕耘,不論收穫,你的壓力感,就會漸漸地消失。
  
  對社會環境及自然環境,不失望也不奢望,盡力而為,順應自然。對經濟問題,開源節流,量入為出,不浪費,當節儉,須常有危機感,但不要有恐慌感。享受人生,並不是耽於物質的欲望。貧窮不是恥辱,惜福乃是美德。
  
  工作及課業,能優則優,不能優也並不等於走投無路。能擁有健全的人品、健康的身體、愉快的心境,才是人生的資本。不要盲目地被環境的風氣,傷害到你的身心,相反地倒應該影響他人,向你學習,如何地享用人生。
  
  (四)學思與現代生活──如何以美好的明天,來面對我們的生活、面對我們的生命、面對我們未知的未來
  
  「明天總是好的」這個觀念,必須建立在「現在就是最好的」立足點上。既然現在就是最好的,生命的本身,不論是目前和未來,必然都是最好的。
  
  現在真是最好的嗎?不論從客觀面及主觀面來看,若用比較的態度衡量,就不一定了。若從佛學的思想層面看,只要能夠肯定自我的生命體,是跟無限長的過去世及無窮遠的未來世連綿不絕的。現在的價值,不論是苦是樂,是成是敗,都是最寶貴的,最可珍惜的。因為能夠善用「現在」,對過去負責,也對未來負責,正好是一邊清償積欠的舊債,一邊又在積儲功德及智慧的財富。像這樣的關鍵時刻,誰還能說不是最好的階段呢?
  
  如果我們有了這樣的學思認知,必然能夠接受每一秒鐘的現在,珍惜每一口呼吸的現在,也能懷著十足的信心和無上的願心,迎接光明的未來。為什麼?因為未來當然也是最好的,以最好的心態,享用最好的現在,當然每一步都是在迎向最好的未來。(一九九五年一月七日講於臺北第一女中活動中心)

照顧自己,關懷他人

從佛法的立場來說,照顧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發心關懷別人,所以並不自私。然而,必先瞭解什麼是「自己」?什麼是該得到的「照顧」?否則,為了貪得無厭的目的而照顧自己,反而會害了自己。進一步說,很多人連照顧自己的方法和原則都弄不清楚,而口口聲聲強調要照顧別人、關懷別人。那麼,被照顧及被關懷的人,能否獲得正確的照顧和關懷,便有疑問。原意是存好心、做好事,結果往往適得其反。
  
  許多人剛接觸佛法時,對於佛法的「放下自我」,存有誤解。於是,產生兩種不同的結果:
  
  第一,非常消極:這也是很普通的現象,他們由於放棄自我的尊嚴而不再努力,不能肯定自我的價值而不負責任。不懂得真正照顧自己的人,當然也不會真正去努力修行。
  
  第二,非常積極:他們自以為立志奉獻自我,不再自私。因而到處廣結善緣,並且強迫別人接受他們所認為的好事。實際上,很多宗教家、革命家、政治家,都有這毛病。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救世救人,由於不瞭解自己,不懂照顧自己,也不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他們的積極,非但不能為人類帶來福音,反而引起世界諸多的鬥爭、殘殺等的災難。
  
  我們必先瞭解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什麼叫作人?人是怎麼構成的?才能進而理解佛陀所講的眾生,是有種種根性、種種差別和種種需求的。因此,才會有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信仰的出現,來普應眾生各種不同的需要。也就是先要自覺才能覺他,自利然後利他。
  
  「自我」可分為七個層次:「身體」、「心」、「世界」、「宇宙」、「眾生與業力」、「願力」、「解脫」。
  
  「身體」根據《圓覺經》的說法:「妄認四大,為自身相。」身體是由四大元素:地、水、火、風和合而成。也是表現自我及感受自我的重要部分。
  
  「心」根據《圓覺經》說:「六塵緣影,為自心相。」心理活動是知道有身體,並感受身體的存在。心理的現象是由於與六種物質現象「色、聲、香、味、觸、法」之間的相對而起的執著、分別等作用。
  
  「世界」便是「身體和心」相加而成的「自我」所存在的環境。我們同樣生存在地球上,卻有不同的身心感受。舉個例子: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共同在一個空間中活動,可是各人的思想及生活習慣,卻又有很多的不同。因此,佛教便有其涵容性的疏導,就是承認所有的眾生,有著種種根性、種種差別因緣,而生活在各自的世界裡。雖然是各不相同,卻又是息息相關。
  
  「宇宙」世界的存在及其活動範圍,稱為「空間」,歷史上的生命過程及其價值的延伸,稱為「時間」。時間與空間相加,才能感受自我的存在。故知我們的生命與宇宙是一體的,不能分開。誰也不能離開宇宙的時間與空間。
  
  以空間來說,任何人的行為均直接、間接影響了其他的人,就連呼吸也彼此相通。至於時間,我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承受古代人類文明的遺產而加以不斷改良,然後,延續下去,代代相傳。
  
  因此,我們今天的行為,也對以後的宇宙,有其一定的影響。所以,作為一個自我,不能不顧慮到在這時空內的重要性。若曉得自私,便更應該知道:不能忘掉我們個別的自己跟整個環境的關係,所以最好的自私方式,就是去關懷他人。
  
  「眾生與業力」,是把以上的四個層次,從一般人理解的物質世界提昇至佛教的信仰層面。「業力」就是由過去世和現在世所做的一切身體、語言、心理行為相加的結果。業力貫通著過去、現在及未來。因而便有時間上的自我存在。在時間的長河裡,眾生不斷的造業,也不斷的受報。造了惡業,便在生死中受苦難,做了善業,便享福受樂。在每一個生命的過程中,隨著業力而流轉、交替。
  
  佛教的目的,是讓我們超越自我的業力的困擾,獲得解脫。然而,個別的自我和全體的「眾生」,都是息息相關,沒有辦法分開。因此若希望解脫自我,必先發願解脫別人;希望自我不受業報,必先發願救度眾生。
  
  既已瞭解業力,為了不要受報,便當「發願」,多做好事、善事,處處給人方便,對人有益;關懷別人,奉獻自己。憑著願力代替業力,便可解脫生死之苦,實證涅槃之樂。可是,凡夫發願,心不堅固,碰到障礙,便易起退心。其實,發願以後,只管盡心盡力,目標不改,當做錯或做不到的時候,不要氣餒,應繼續發願,繼續再做。若能這樣,做好事的機會便越來越多,做壞事的機會便相對地減少。不要害怕發願,不要害怕能力不夠而不發願。好像嬰兒走路,都是從跌跌撞撞的經驗中成長的。縱然未必能一帆風順,起碼已經找到方向;那也就是「回頭是岸」。唯有如此,才不會因為害怕發願,因為害怕犯戒,而繼續作惡造業了。
  
  更進一步,佛法教我們學習佛陀的精神,憑著願力,讓我們在眾生世界裡,時刻奉獻自己,成就他人。不管自己所得的利益多少,只在乎眾生是否受益。於整個利他的過程中得到圓滿的同時,你自己亦達到解脫的境界。這也就是從凡夫進入賢位及聖位的菩薩層次,乃至成佛的層次。這時候,「自我」也就不再存在。
  
  何謂「解脫」?即是佛法講的空、無相、無願的三解脫門,就是沒有自我立場的價值判斷,沒有自我中心及自我期待,沒有蓄意要放下自我而承擔他人的責任。從執著、煩惱中解脫,而非否定自我價值,智慧的功能及慈悲的運作,仍然真實存在。唯有徹底的奉獻自己,放下自我中心,才得真正的解脫。
  
  如何「關懷他人」?便是法鼓山的共識:「提倡全面教育,落實整體關懷。」
  
  全面教育:應從生兒育女的胎教開始,直到老、病、死亡,乃至往生佛土,都當以佛法來做指導。
  
  整體關懷:則引伸到凡是跟我們相關和接觸的人,讓他們都受到關懷,得到佛法的好處。
  
  然而,必須先瞭解自己以後,才能知道在不同的地方,對不同的人及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需要,而恰到好處地給予各種的關懷和照顧。(一九九三年五月九日講於紐約東初禪寺,李果嵩居士整理)

 

談生涯規畫立足點與方向感

 前言
  
  我對我們中華佛學研究所的學生,有三點勉勵:道心第一,健康第二,學問第三。人格修養的道心如果不先建立,身體再壯,學問再好,也只能自害害人。其次,如果沒有健康的身心,學問再好,也不能擔負重責大任。有了道心及健康而沒有學問,至少尚能自求多福,不至於為社會帶來災難及負擔。如果能夠具備了道心、健康、學問的三個條件,就可以成為一個「達則兼善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大丈夫了。所以我認為人才的培養,首重人格修養的道德教育。
  
  「大學」階段的青年,是人之一生的黃金期,所以也是偉大人格的塑造期。能夠進入大學的青年,即意味著你是一位優秀的可造之材,對這一生的前途,必須做好通盤的規畫。
  
  以下就請讓我用七個項目,向諸位優秀的軍官請教,向諸位前程似錦的同學討教。
  
  一、夢想者與成功者
  
  (一)不切實際皆是夢想
  
  凡是人,不論是在夜間和白天,都會做夢。許多人,從小就開始夢想,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一個某種榜樣的人物。
  
  我曾問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你長大後想做什麼?」小孩說:「想做衛兵。」他覺得站在軍事機關門口的衛兵,威風凜凜,很有權威,所以羨慕。當那小男孩升上初中後,我再度問他:「長大後想做什麼?」他改口說:「想做老師。」原因是他的老師在課堂上不僅有權威,也很有學問。當他進了高中,他的願望卻是想當一位將軍,因為將軍不但有學問,也擁有權威,對國家更是有大貢獻,還能青史留名。然而兩年前他在大學畢業後,竟然不曉得該做什麼了,考進的大學不是第一志願,出了大學,不知志願為何。顯然他念大學,僅圖一紙文憑,但求畢業,反而忽略了將來該做什麼而需做一通盤計畫。
  
  夢想與現實,有很大的差別,人雖應該有夢想,但僅憑夢想,是不能成功的。
  
  (二)因緣際會便能成功
  
  「因」是主觀的條件,「緣」是客觀的條件,有了正確的因,又有足夠的緣,就會成功。每人皆可依各自的努力,來培養主觀的條件,但仍需要有客觀形勢的助「緣」來配合,才能成功。個人的才能和努力是絕對需要的,但不是只憑個人的才能和努力就夠的,例如:紅花需要綠葉來映襯一樣,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又如:有些人才能很高,人品也不錯,但是命運多舛,眼見升遷的機運來臨,偏偏又碰上個「程咬金」,或出現了意外的情況,陰錯陽差,那個機運,便讓他人捷足先登。也許那個人的才幹和人品,遠不如己,也是無可奈何,於是憤恨、不平、牢騷滿腹,埋怨「老天無眼」。而新上任的長官,明知你心有不服,卻又對你說:「對不起,我沒有想要搶你的位子,而是奉命;我的才能也許不如你,只是我的命運比你好,所以委屈你了。」諸位同學,如果是你遇上了這種情況,應該要如何自處呢?
  
  誠如剛才張上校乃東主任介紹我時說:聖嚴法師曾經得到過某些榮譽獎。就我個人而言,獲得那些獎,並不表示其他的人都不如我,只是因為我的運氣比較其他的人好些罷了。一般人所謂的好命,大概是指老天的安排。就佛教的觀點而言:一切都是主觀的條件,並不另有客觀的條件,這是通過過去世,乃至通過過去無量世,來看現實生命中的客觀條件,都是來自過去生中所造的善業和惡業,所培植出來的。過去生中跟很多的人廣結善緣,現生就有貴人支助,再加上這一生的努力,便得好運的結果;過去生中跟很多的人結仇結怨,此一生中便會遇到逆境折磨。換句話說,命運好壞,不只出於神助天罰,主要是仰賴自身的努力之外,尚須助緣的配合,因緣際會,方有能成功的可能。因緣不能配合,表示時機尚未成熟,不要失望,應當繼續努力。
  
  (三)腳踏實地步步成功
  
  今晨我剛踏入成功嶺時,適巧看到諸位同學精神抖擻地列隊步行進入講堂。如果不是一步一步向前邁進,又如何能夠進入講堂呢?可見,每踏出一小步,就是踏上成功之路的一個過程。
  
  我們都知道有句諺語:「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可是,有時辛勤地耕耘,其結果未必會有好的收成,例如颱風、乾旱、蟲災、戰亂等。收穫卻是要從耕耘而來,縱然是沒有收穫的耕耘,也是一種經驗的獲得,乃是另一種的成功;反之,若不耕耘,何來收穫?因此,老在做夢而不及時耕耘的人,總是在原地踏步,徒有幻想、期求、企盼、等待,卻不會得到收割成功的果實。除非付諸行動,從遠處著眼,近處著手,步步踏實,勇往邁進,才能走向成功之路。
  
  (四)經驗歷練都是成功
  
  什麼是經驗呢?諸位同學在成功嶺受訓也就是一種經驗。而人生在世,何時何處不是在接受訓練呢?除非是在迷失了自己的情況下,否則時時處處都在受訓,按照既定的計畫向前走,是求取經驗的接受訓練,例如:在父母及長輩的照顧中按部就班地接受教育的學習,也要付出意志力和向上心的磨練。至於逆境中的挫折、打擊、困擾等種種不如意的遭遇,只要歷事用心,便可獲得寶貴的經驗。
  
  其實在人的一生之中,本來就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如果用消極悲觀來看人生,則人生不但悲慘且處處充滿荊棘、陷阱,放眼看去,人人都是惡人,事事都是壞事;假使真是如此,你就失去信心,也提不起勇氣往前走了。若以積極樂觀的態度來面對人生,則不如意事既然是十常八九,那麼,在任何一個過程的立足點上,時時都該準備著,在跨出去的下一步,可能會有不如意的事即將發生;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遇事順利當然好,若不順利,正好已如意料中事,所以,不如意事,也就變成如意的事了。如此一來,若是成功,乃是所期待的,萬一失敗,也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你豈不是事事如意,時時如意的人嗎?
  
  二、立足點與方向感
  
  每一個人,在你的生命過程中,必須先要清楚自己的立足點,然後再加上認清方向,才能走出一條正確而安全的路來。一個人若沒有立足點,便沒有著力處,那就像是沒有錨的船;若缺乏方向感,便會走入歧途,那像是船在大洋中,卻沒有指北針,豈不是極其危險的事。當然,為了向前走,立足點是必須活動的;為了邁向最終的目標,階段性的方向轉換,也是可以的。例如:今天各位同學在成功嶺受訓階段,都穿著軍服,未必將來都當軍人,現階段的穿著軍裝,僅代表此一生命過程中的一種歷練,讓你們成長、成熟,也使未來的方向更明確。又如:有一位先生醫學院畢業後,曾是已經執業的良醫,結果他卻放棄原有的職業出家去了;但他認為自己最終的方向並未改變,因為當初立志行醫其目的是為了救人,如今捨醫出家做和尚,也是為了救人。
  
  (一)不要站錯了立場
  
  每一個人在其一生之中,都各有種種不同的歷練階段,也各有其不同的立場和身分。例如:今天各位都是在成功嶺受訓的武學生,回到家中是父母的孩子,回到各自的大專院校又將恢復文學生的身分。我們在一生之中,甚至在同一個時段,都具備好幾個身分,就代表著好幾個立場,也當負起各個立場的責任。記得有一位梁寒操先生曾為大陸的某寺院,寫過這樣的一副對聯:「在什麼立場說什麼話,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這就說明,人人各有其種種本身的立場和應盡的責任。今天的社會之所以亂,就是因為有許多人站錯了立場,也有許多人失去了立足點,老是盲目地追求,所以自害害人。
  
  (二)不要迷失了方向
  
  方向就是終生的目標和階段性的目標,現今的政府機關及民間團體,乃至個人,都有近程、中程、遠程的事業計畫、工作計畫,而這些計畫就是步驟和方向。階段性的方向,可以因應時地情況的需要而加以調整和改變,終極的方向,是千萬不能變的,否則,不是在原地兜圈,便會誤入歧途!例如:前面所舉的醫生改變他的身分做了和尚;孫中山先生本是醫生,後來成為大政治家,但他們都沒有改變大原則和大方向。如果為了賺錢更多,便放棄原有的正當職業,而去經營謀財害命、走私販毒等行業,固然錯誤;就是改變方向,走自己的條件所不配的道路,也是錯的。
  
  至於諸位同學將來的方向是什麼?一個是對家庭、對社會,一個是對國家、對民族,還有一個是對整體的世界,其中究竟對何者有深重的責任感?有的人只希望自己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就佛教徒而言,凡是對眾生有益之事,不管自己站在什麼位置上都會全力以赴。各位同學,不妨首先考慮自己具備了那些先天的條件和後天的資源,再考慮如何標定自己的方向。
  
  沒有人生方向,要選定人生方向,如果不知選擇方向,便等於迷失了方向,失落了自己;失落了自己的人,就不知道自己的立場在何處,所以,立足點與方向感是相輔相成的。
  
  (三)大處著眼,小處著手
  
  人生好比開車,要往遠處看,要朝大處想,駕車的人若僅盯著車頭前的近處看,車子不但開不快,而且還會危險重重。我們若短視近利,而無遠大的方向,則一生難有大成就了;相反地,如果不從小處著手,近處起步,也會丟了立足點,還能做出什麼事來?所以,需將方向看遠看大,需將手腳把握站穩小處近處,如此才能成大事、立大業、建大功。
  
  數月前我主持一次禪七,有位居士忍受不了身體上的痛苦而想回家,我教他暫時放下身體疼痛的方法:第一,向內看,也就是向內看自己的心,是無限的深遠;第二,向外看,看自身以外的世界是無限的廣大。能作如是觀想,則對眼前的災難和折磨,就不會太在乎了。這也就是說,往最遠處看,是廣大無限的世界,往最近處看,也有廣大無限的世界;朝大處看,當然是大,朝小處看,結果也是大的。
  
  現在請各位同學練習一下看,請將眼睛閉起來,我們練習向內看的方法,首先看自己的念頭,所謂念頭是指自己的思緒;進一步看看念頭是在什麼上面,是人?是物?是事?還是觀念?看看現在的這個念頭是什麼?再進一步知道念頭的本身是短暫的還是永久的?離開念頭以外,內心究竟還有什麼?也就是說除了一念又一念的念頭生起又消失以外,再深入一層探討念頭究竟是什麼?於是瞭解到念頭的本身是沒有什麼東西,再進一層很細膩地看沒有念頭的心是多麼地寧靜而深遠,廣大而無限。
  
  其次,我們再來練習向外看是無限的廣大。還是將雙眼閉起來,一層一層地往外觀想。先看自己坐的位置,然後看在你坐位的前後左右是否有很多的同學和長官,再看講堂在成功嶺,成功嶺在臺中,臺中在臺灣,臺灣在中國,中國在亞洲,亞洲在地球上,再從地球離開,想像自己已離開地球,進入太空,再回頭看看這小小的地球,然後再看四周有無量的星球,是無限的銀河系,再往外推想有無限的時間和空間。
  
  諸位同學,雖然沒有辦法一下就觀想成功,可是當你在產生困擾,受到環境衝擊,乃至過不了難關的時候,只要向內心看,就能安下身心,向心外的宇宙看,就能包容萬物,並與宇宙合而為一,縱然是難以體會,但只要有此種想法,我們的心胸就能有包容的雅量。因此,要有寬廣的心量和遠見,一定要從遠處大處著眼,要從近處小處著手,否則的話,不是揮灑不開,便是不切實際,都不是成功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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