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ật Học Online

須深盜法
莊春江

 

有一陣子,佛陀在摩揭陀國首都王舍城遊化,住在城北郊外的迦蘭陀竹園。

 

那時,摩揭陀國的國王,以及當地的許多大臣、婆羅門、富有長者、居士與一般民眾們,都對佛陀及比丘大眾十分敬重,所以對他們的布施,如衣被、食物、醫藥、日用品等特別多。相對的,當地其他外道所能得到的供養,就很少了。

 

住在王舍城的外道們,因為佛陀的到來,供養明顯地減少了,生活變得困難。為因應這樣的困局,他們共同集會商量,最後想出一個點子,推舉他們之中一位名叫須深(另譯作「須尸摩」)的聰明青年,要他到佛陀那邊去出家,看看能不能學一些佛陀的密笈回來教他們,好讓他們也能得到大家的信仰尊重,期望能恢復往日供養的水準。

 

於是,須深來到迦蘭陀竹園,向一群比丘請求出家。經由比丘們的引見,佛陀同意他在僧團中出家了。

 

半個月過去了,有一天,他聽到一些比丘自稱是證得解脫的阿羅漢,覺得他的機會來了,就趕緊去找這些比丘,向他請教怎樣才能學得初禪而證入解脫。

 

然而,這些比丘卻告訴須深,他們不會初禪,也不會神足神通。

 

須深不相信,就繼續要求這些比丘教他二禪、三禪、四禪等更深的其他禪定,但是,這些比丘說這些禪定他都不會,更不會他心神通、宿命神通。

 

須深對這些比丘的回答很不滿,就質疑、指責他們前後所說互相矛盾,哪有不會禪定,而還可以自稱是解脫阿羅漢的!

 

這些比丘就告訴須深,說他們是慧解脫者。

 

須深根本不瞭解,也不相信這樣的回答,就去向佛陀求證。

 

佛陀告訴須深說:

 

「須深!修學的前後次第是:先知法住智,後知涅槃智。那些比丘就是以這樣的次第,從專精思惟,安住於不放逸,而修得離我見,不起諸煩惱而證入解脫的。」

 

須深完全聽不懂佛陀在說些什麼,就請求佛陀為他詳加解說。

 

佛陀解說道:

 

「須深!不管你知不知道,修學的必然順序,就是要先知法住智,後知涅槃智。

 

須深!你認為如何?有出生所以會老死,不離出生而有老死,是嗎?」

 

「是的,世尊!」

 

「像這樣,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無明;有無明所以會行業,不離無明而有行業,是嗎?」

 

「是的,世尊!」

 

「反過來說,不出生就不會老死,不離生滅而老死滅,是嗎?」

 

「是的,世尊!」

 

「像這樣,生、有、取、愛、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無明;無明滅所以行滅,不離無明滅而行滅,是嗎?」

 

「是的,世尊!」

 

「須深!讓我再問你:色是常,還是無常呢?」

 

「世尊!是無常。」

 

「無常的事物,會帶來苦呢?還是樂?」

 

「世尊!是苦。」

 

「既是無常、苦,那是變易之法了,能在變易之法中,認為有所謂的不變『真我』嗎?」

 

「世尊!不能。」

 

接著,佛陀又分別舉五蘊的「受、想、行、識」,並且由現在擴展到過去、未來等,解說一切都是無常、苦,不能認為其中有所謂的「真我」。然後,佛陀作了個小結論說:

 

「須深!多聞聖弟子,對色、受、想、行、識有這樣的理解而生厭,因生厭而離貪愛,因離貪愛而解脫,因解脫而生解脫之智:知道生死已盡,清淨的修行已經確立,該作的都已完成,不再有往生下一輩子的希求(後有愛)了。

 

須深!有了這樣的所知所見,就會各種禪定,各種神通了嗎?」

 

「不會的,世尊!」

 

「所以,這就是先知法住智,後知涅槃智。那位比丘就是這樣專精思惟,安住於不放逸,而修得離我見,不起諸煩惱而得解脫的。」

 

須深聽了佛陀這番解說後,遠塵離垢,得法眼清淨;見法、得法、覺法而自己解決了對法的疑惑,心中無所畏懼。

 

於是,悟入法的須深,頂禮了佛陀,對佛陀懺悔他出家盜法的邪惡動機,並請求佛陀的原諒。

 

佛陀接受了須深誠心的懺悔,並且告訴他說,若以盜法的動機來出家,然後為了名聞利養而向他人說法者,其心裡所受的折磨,將會更勝於盜賊被國王行刑,慢慢凌遲至死的苦。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雜阿含第三四七經》、《相應部第一二相應第七0經》。

 

二、《雜阿含第三四七經》與《相應部第一二相應第七0經》主要內容是相同的,但有兩處細節不同:(一)須深問那些阿羅漢比丘的內容,前者是會不會初禪、二禪等禪定,後者是會不會各種神通。(二)佛陀為須深解說的內容,前者只說十二緣起,後者先說無常、苦,後說十二緣起。關於第一點,從《雜阿含第四九四經》中說:「習禪思,得神通力。」《清淨道論》〈說神變品〉也說:「在生起(初禪等)定以前或以後或於同一剎那之間所起的定力的殊勝妙用,名為定遍滿神變。」(引自《中華佛教百科全書》解說「神通」一詞)來看,神通與禪定,兩者是相關的,唯一般多以四禪的定力,才能有神通的開發。不過,菩提比丘英譯本的註解,所引的《相應部注》解說為「沒有禪定」,則又與《雜阿含第三四七經》相同。而關於第二點,前者說須深要求佛陀解說法住智,後者則沒特別指明法住智,似在解說「先知法住智,後知涅槃智」整句,所以稍有不同。

 

三、如果比對兩經經文,可知法住智是指十二緣起等世間因果的必然性,也就是緣起法了。而「先知法住,後知涅槃」的意思,就如同佛陀回答須深說:「那位比丘就是以這樣的次第,從專精思惟,安住於不放逸,而修得離我見,不起諸煩惱而證入得解脫的。」也就是說,「修學者先徹了因果的必然性──如實知緣起;依緣起而知無常,無我無我所,實現究竟的解脫──涅槃寂滅。」(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第一頁)因此,個人以為「先知法住,後知涅槃」的內容,以先談「十二緣起」,再談「五蘊無常、苦、無我」似乎比較合理,因為十二緣起是法住智,再依緣起而觀無常、苦,從中契入無我,才得以「不起諸漏,心得解脫」。

 

四、依定發慧而得解脫,這從來是佛教界所無異議的。但,能發解脫慧的定,到底有哪些呢?依《中阿含第二0五經》說,在初禪、二禪、三禪、四禪等各種根本禪定的進出中,隨時都可以經由無常的觀察與體驗,而證入解脫,《增支部第九集第三三、三六經》也有相同的內容。部派佛教時期,說一切有部的著名論典《法蘊足論》,則說是「七依定」(大正二六冊第四九四頁)。隨後的《大毘婆娑論》,則解說為從初禪到無想定的七種根本定(大正二七冊第九二九頁),加上六個這七種定的「中間定」,與一個尚未入初禪的「近分定」(大正二七冊第六七二頁)。其中,尚未到達初禪的「近分定」一項,值得特別注意,那位不會初禪等根本定的慧解脫阿羅漢,應當就是透過「近分定」這類的定力成就的。

 

五、須深所遇到的那位不會根本禪定,不會神通的「慧解脫阿羅漢」,到底是不是佛教界的一個特例呢?依《雜阿含第一二一二經》、《中阿含第一二一請請經》說,在與佛陀同住的五百位阿羅漢比丘中,有九十位得宿命神通、天眼神通、漏盡神通(三明),九十位是定、慧俱解脫者,其餘三百二十位是慧解脫者。與之相當的《相應部第八相應第七經》作:六十位得三明,六十位得宿命神通、天眼神通、漏盡神通、神足神通、他心神通、天耳神通(六通),六十位是俱解脫者,其餘三百二十位是慧解脫者,數目雖略有出入,但顯然的,不會根本禪定的慧解脫阿羅漢占多數,可見,在佛陀時代,這類阿羅漢算是蠻多的,不是特例。

 

六、「先知法住,後知涅槃」,是佛陀時代的主流教說。後來,流行於西元初的一系列般若經思想,則有所轉變,展現了「直從涅槃」下手的風格(參考印順法師《印度佛教思想史》第九二至九三頁),成為當時的一股流行思潮,一直要到西元二世紀後的龍樹菩薩,在《中論》中說:「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大正三0冊第三三頁),才又重新闡揚了佛陀時代的主流教說。

 

來源:www.yinshun.org


© 2008 -2024  Phật Học Online | Home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