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研究
天台宗是否為中國人最早建立的佛教宗派
藍日昌
07/07/2011 05:06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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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一般以為天台宗是中國僧侶最早建立的宗派,但嚴格說來,天台宗一詞的提出始自湛然法師,距離智顗禪師已有百年之久了,所以天台宗是否是中國人最早建立的宗派實可再討論。

 

在天台宗的燈統中,於唐代有所謂九祖說,這是由智顗至湛然為主;於宋代始出現十七祖說,這是由湛然至四明知禮為一系,此後,燈統說始告確定。然而,燈統說的提出實受禪宗燈統觀念的剌激所致,因為智顗禪師之時並未有建立宗派的觀念,也未指定傳法弟子,智顗之後,教門中衰,習天台者有漸漸流入南方禪門的情形,至荊溪湛然禪師之時,號稱中興天台教門,然此時南北教門並立,禪宗燈統之說甚為流行,湛然門下受此影響,由湛然往上溯,遂有所謂天台九祖之說,但湛然卒後,不久就碰上會昌法難,天台教門勢力為之中挫不振,直至宋代四明知禮之時,始復振天台之學,並與禪宗抗衡,因知禮之故,由知禮往上溯,天台十七祖說始告確立。

 

由天台燈統說的成立過程可知,天台之學雖創興於智顗禪師之時,但宗派的提出卻是到了荊溪湛然之時,而到了宋代之時,天台宗的地位始告穩定,由此看來,雖然智顗禪師活動時間早於賢首法藏及慈恩窺基,但要以此論證天台宗是中國人最先建立的宗派,實有待商榷。

 

由天台燈統說的成立過程也可得知,教門之興衰在於有無人才,天台教門若非在中唐有湛然禪師、在北宋初有四明知禮法師,則天台教門恐亦將如三論宗或慈恩宗般曇花一現,或則融入禪宗亦未可知。

 

關鍵詞:天台宗智顗 湛然 知禮

 

一、前言

 

佛教由漢末傳進中國,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隋唐之後,佛教逐漸中國化,中國僧侶也因詮釋教義的不同,由紛爭、融合而產生不同的宗派,天台宗、華嚴宗、慈恩宗、禪宗、律宗、淨土宗是比較具特色的,此中,天台宗創始者天台智顗禪師(五三八-五九七)的活動年代較早,以《法華經》為宗主的經典,建立所謂的五時八教之說以判釋教義,建立教觀雙運、一念三千之說,自成一家體系之學,隱然有開宗立派之勢,所以天台宗一向被認為是中國人首創之宗派,這在諸家佛教史的敘述中皆無疑義。

 

但是嚴格說來,智顗禪師並無創立宗派的企圖,同時在世之時,以講說為多,少有從事著書立說之舉,因此今日所見智顗學說理論的建立,大部分是在智顗卒後,由其弟子章安灌頂法師(五六一-六三二)整理講義筆記而成說。智顗禪師卒後,雖然章安灌頂法師首次嘗試建立由龍樹至智顗的四祖傳承之說,但並無法與同時代的三論宗的嘉祥吉藏法師(五四九-六二三)抗衡,天台教門中衰已是不爭的事實。入唐之後,天台後學當中也無有能跟華嚴宗之賢首法藏法師、慈恩宗之慈恩窺基(六三二-六八二)法師抗衡者,當然更無人可建立宗派。

 

天台教門的中興乃由於荊溪湛然禪師(七一一-七八二)之故。湛然禪師重新詮釋智顗的著作,並發揚光大天台止觀之學,從教義的詮釋上與當時華嚴學、唯識學抗衡,華嚴後學中的大師清涼澄觀法師(七三八-八三九)並曾向湛然從學過,此時南北教門說是唯湛然一人而已亦不為過,為在學理教義上與當時主流的華嚴學、唯識學相頡頏,湛然始提出「天台宗」一詞,而在此之前,實無所謂天台宗的觀念。

 

在此之時,禪宗紛爭激烈,不管是南北禪宗,皆重視燈統之說[1],荷澤神會禪師(六六八-七六○)更提出所謂廿八祖說的燈統觀念,在這種大環境的刺激下,始有所謂天台九祖說的提出,這是以湛然禪師向上推至智顗禪師,所以智顗禪師為天台四祖,而湛然禪師即是天台第九祖了。由湛然禪師往上推的結果,天台九祖的譜系遂為龍樹-慧文-慧思-智顗-章安灌頂-法華智威-天宮慧威-左溪玄朗-荊溪湛然,在此一系之外的天台學者反而事跡湮沒了。又在智顗之後,接掌天台者實為智越禪師,但這些禪師之名反而少有知者,且由智威至玄朗之間,其實都不是在天台本宗發展,所以應該都算是旁系,但玄朗之下出現湛然中興天台教門,其聲勢反而掩蓋在四明天台的本宗,所以天台九祖說的建立實由湛然往上推之故,天台宗若能建立也應當在湛然之際。

 

這種中興之勢,在湛然卒後不久就碰上唐武宗滅法事件而劃下句點,武宗滅法事件雖對教門勢力影響極鉅,但相對而言,天台一家挫損最為嚴重,不僅四明一地的本宗山門被毀,經籍散佚,且智顗禪師的著作也消散殆盡,但最嚴重的是人才凋零,因此在滅法之後,雖迅即平復,但天台一家卻無人矣,知名者且流入禪宗之門。

 

武宗之後,北方逐漸亂離,教門勢力中衰,這自有其因在,但天台一家所在之四明,相對而言卻是穩定之地,但也無力振作,智顗著作既已不復見,又受禪宗傳法論影響,轉以《摩訶止觀》一書為傳法依據,此可見天台後學振興無力之由了。入宋之後,螺溪義寂法師自日本取得智顗禪師的著作,始漸有興盛之勢,但天台復興乃由於四明知禮法師之出之故,知禮大振天台之學,一方面判釋山家山外之爭,同時又與禪宗抗衡,博得朝野的尊重。因知禮之故,由知禮一系向上推,遂有天台十七祖說,由湛然至知禮一系之外之天台學者遂湮滅無聞,知禮之後再也無立祖之說出現,可知天台燈統觀念的提出乃以合智顗、湛然、知禮三人為主軸,而此中若無湛然之中興,則天台一學將與三論宗、慈恩宗一般,迅即消失不見了。

 

總結天台燈統說的成立,約略如下:龍樹─慧文─慧思─智顗─灌頂─智威─慧威─玄朗─湛然─行滿─廣脩─物外─道琇─清竦─義寂─義通─知禮。本文並不是要討論天台諸論師的學說理論,而是透過天台燈統說的提出,以探討天台一家之學燈統說的成立與當時宗派互動的關係,進而希望探討天台一家之學是否可以稱為中國最早建立的佛教宗派,尚請諸位師長不吝指教。

 

二、天台四祖說出現的背景

 

提出天台四祖說的人為章安灌頂法師,這是以智顗法師為主,而向上溯及慧思(五一五-五七七)、慧文而龍樹(Nāgārjuna),以龍樹為天台初祖是為了與三論宗抗衡之故,因三論宗也以龍樹為初祖,如實說來,三論宗所宗主的論書正是龍樹所造之《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或加入之《大智度論》也是龍樹所造,所以三論宗以龍樹為宗祖猶有可說,而天台之學以《法華經》起家,雖亦重視《大智度論》,但到底與天台智顗之學較無相關,智顗之時,雖亦引用龍樹之論典,但從無宗主龍樹之說,智顗去世之後,江南之地與天台之學相抗者為三論宗之嘉祥吉藏法師,灌頂立四祖說正為與吉藏相抗耳,底下討論這過程。

 

智顗先人本為穎川人,於晉時南下寓居荊州,於梁時為世家子弟,大約在十五歲左右,梁朝覆亡,遂北上硤州依靠舅父,十八歲時方投師出家,遊歷諸師,曾向真諦三藏早年的弟子慧曠學過《法華經》,最後投向光州大蘇山慧思禪師,慧思禪師甚為重視智顗,並使其在門下代為說法,名聲逐漸響亮。智顗學成之後,向慧思禪師提出離開的請求,慧思禪師認為他的發展地點應在南方,所以當慧思到衡山之時,智顗同時到了陳國的金陵瓦官寺,與當時的南方諸論師展開辯論,獲得勝利,並取得陳朝貴族上下的奉持。

 

智顗遂在南方展開講說的歷程,流轉於金陵與四明天台之地,在陳朝逐漸走向衰亡之時,北方的隋朝也致意智顗,智顗遂成為隋煬帝的王師,也就是說在南朝末年之時,智顗同獲南北政權的支持,這也是天台一家之學立足於亂世之時仍能穩定發展的機會。

 

智顗一生講學主要宗旨在於發揚《法華經》與止觀之學,《法華經》是一部中篇的經典,在六朝時期盛行於南北,在當時基本上被認為是一部雖屬於大乘但體系未臻圓融的經典[2],在智顗之前,為《法華經》作注疏者頗多[3],但以光宅法雲法師所作的《法華經義記》八卷最享盛名。智顗即是吸收了法雲之學而又超克之,提出新的法華經學,因而建立了天台一家之學。

 

智顗在講述之時,雖偶而引述慧思禪師的學說之處,但並無建立宗派的企圖,關於這一點,已有不少學者提出。同時智顗大部分的時間是花在講學上,並不特意地把學說理論建立起來,這與六朝之時論師論學的風氣是相符的,整理記錄智顗講學文稿的是章安灌頂法師。智顗最後選擇離開瓦官寺到四明天台山去之因,即認為瓦官寺徒眾雖已增多,但向心者卻轉而減少,因此感覺到金陵一地雖能獲得比較多的資源,但無法增加徒眾的向法之心;又在四明天台之時,到了晚年之際,仍以未能獲得優秀弟子為憾。

 

經灌頂法師整理之後,智顗所留下的著作中,最為後人注目的為《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及《摩訶止觀》等為後世所稱的天台三大部,此中除了《摩訶止觀》為天台一家之學外,《法華玄義》與《法華文句》所探討的《法華經》皆為當時的共學,而當時其實並無所謂三大部之說,這樣解釋的原因是法華之學是當時很多論師共通的研究題材,智顗對法華的研究自有取於前賢之成果,而其研究成果自也可為其他學派論師所引述,並非只有天台學者可研究探討而已。

 

智顗之後,成為天台一家之學最大敵手的為同處南方的嘉祥吉藏法師,吉藏法師為三論宗健將,三論之學與天台之學所宗主的經典有共通之處,龍樹之《大智度論》、《中論》、《百論》皆為二家研究引用的經典,《般若》、《涅槃》、《法華》皆本為南方流行的經論,亦皆為二家研究的重點,二家學者本有互通往來的現象,所以二家在南方的競爭最為劇烈。智顗之後,天台之學僻居四明一地,而南方最活躍的論師即屬三論宗的吉藏法師。

 

吉藏法師師承興皇法朗法師(五○七-五八一),但幼年之時,與來華的真諦三藏法師(四九九-五六九)亦淵源頗深,天資聰慧,夙慧早成,兼在動亂之中,收集各寺廟中著名法師的論著,所以所見過的論著最為豐富,當時目為目學第一[4]。在隋唐之際,他是唯一由南方北上,在宮廷法會辯論中,舌戰北方知名論師,且獲得勝利的論師。吉藏法師不僅博學多識,且相當地活躍,著作等身,對於六朝隋唐之際的佛學爭論幾乎都可由其著作中了解梗概。除此之外,吉藏法師雖屬三論宗的法匠,但其一生所講述的經論卻以《法華經》最多次[5]。從傳記中得知,吉藏本欲向智顗從學法華之學,但由於時間不許可之故,智顗並未到吉藏之處講學。智顗卒後,吉藏轉向灌頂學習天台法華之學[6],一般以為吉藏是由三論入天台,但其實可以說吉藏之講《法華經》,是融天台入三論之中,三論宗之學在吉藏之際達於鼎盛,但相對而言,天台之學則寂寞了。

 

智顗晚年活動的區域主要是盧山東林寺、潭州大明寺、荊州玉泉寺、荊州十住寺、荊州上明寺、天台山國清寺、天台佛隴寺、天台華頂寺等,這些都是位於南方的重鎮,主要的因素當然是南北政治分離之故,但智顗並不是沒有機會到北方發展的。由於智顗並沒有朝北發展其勢力,在南北政治統一之後,天台之學是比較黯淡的。在灌頂所編的《國清百錄》、《隋天台智者大師別傳》中雖列舉不少與智顗有關的論師,但自我膨脹之處亦復不少,由其所列舉的弟子群也是以南方論師為多。間有北方的論師,但列入於道宣之《續高僧傳》中則大都與智顗無緊要的關係,則其影響力可想而知。在《續高僧傳》中雖列有與智顗相關的論師,但卻無與智顗確切的師承關係。綜合這些資料,智顗後學在北方可說無人矣。而南方主要是由章安灌頂法師撐起的。

 

智顗卒後,國清寺是由其大弟子智越禪師(五四三-六一六)所領導[7],僧傳雖言智越精通法華、禪修及戒律之學,為天台眾僧之長,但智越並無著作傳世,大概也不是以講論擅長的。而整理師說加以傳揚的卻是章安灌頂法師。灌頂整理其師說筆記成《法華文句》、《法華玄義》、《摩訶止觀》等書,並編有《國清百錄》、《天台智者大師別傳》一卷等。但是智顗弟子中擅長講說且有著作傳世者,也只有灌頂一人而已,所以直接面對吉藏挑戰的就是灌頂了。

 

灌頂的壓力很大,一來吉藏向其學天台法華之學[8],但吉藏弘揚法華之學卻比智顗任何弟子都還勤奮,並且也有為數不少的相關著作傳世,幾乎取代了天台法華學的權威;二來吉藏博學多聞,善於講說,獲得貴族的崇信,對於三論宗的發揚極有幫助,但天台後學卻是困居四明一地,並無得力的法匠到北方拓展勢力[9];三來三論宗人才輩出,而智顗受學弟子雖說遍佈江漢之地,智顗晚年已感慨無得意傳法門人了[10],勢力一消一長可想而知。

 

同時吉藏在著作中批評各家學者之時,也常論述學有師承的重要性,在這種壓力下,灌頂遂在《摩訶止觀》的前言中提出四祖說,以確保其師承的優越性,所謂四祖說是由智顗往上追溯慧思、慧文禪師,再追溯至龍樹論師,其說云:

 

智者師事南岳,南岳德行不可思議,十年專誦,七載方等,九旬常坐,一時圓證,大小法門,朗然洞發。南岳事慧文禪師,當齊高之世獨步河淮,法門非世所知,履地戴天,莫知高厚。文師用心,一依釋論,論是龍樹所說。付法藏中第十三師。智者《觀心論》云:『歸命龍樹師。』驗知龍樹是高祖師也。[11]

 

然而這種傳承的系統是否為當時天台學者的公論,尚有疑義,因為今之所見智者《觀心論》中並無「歸命龍樹師」一句,可見這句為灌頂個人所加,或則是今天所見的版本與原稿有異,因此至少就資料所及而言,這種系統只是灌頂的說法而已,而智顗其他弟子是否認可則未可知。又,此中慧思與慧文是否為師承關係也有問題,因為慧思是確向慧文求教過禪修觀心的要訣,但僅憑如此就斷定二者有師承,則只有到了灌頂才如此說,同時慧文的重要弟子實不為慧思。倒是慧文的治學過程與三論學者頗有相似之處,慧文因讀《大智度論》與《中論》而頓悟,因而在北方弘法[12],《大智度論》與《中論》皆為三論學者所精善之學,是慧文與三論學者相近之處遠多於與智顗宗風相近之處。

 

而四祖說的提出可知是針對吉藏而發,因為這時其他各家論師皆無所謂祖師傳承之說的提出,因此灌頂不必要為其他學派論師而特地提出宗門傳承之說,唯有同屬南方學風的三論之學,才可能威脅到天台之學,又灌頂推尊初祖為龍樹,但三論之學也是遙承龍樹,而三論之學不管是遙承龍樹,或自羅什開始,研究者盛,論師間的傳承關係是很明確的,如三論宗之傳承有所謂的古三論與新三論之學,古三論之學始自鳩摩羅什所傳下之學,稱之為古三論之學,而日照三藏於唐高宗儀鳳年間傳入智光、清辯系統者,稱之為新三論學。古三論之學原本就很興盛,羅什門下有所謂的十哲,如僧肇、慧觀等雖不以三論聞名,但皆精於三論之學;梁陳之際,曇濟以下,道朗、僧詮之弘揚三論不遺餘力;僧詮之下出興皇法朗,勢力漸盛;吉藏即出自法朗門下,大興三論之學;吉藏門下出高麗慧灌,慧灌是為朝鮮與日本三論宗之祖;入唐之後,吉藏依然是朝廷所重視的十大僧侶之一,三論之學依然盛行南北。敘述這段歷史,旨在說明智顗之後,南方實為三論學的天下,不僅人才輩出,同時與南北朝政權皆有一定的來往,這種情況當然對灌頂造成強大的壓力。

 

相對的,天台之學是自智顗始興,然而智顗之後,吉藏對法華研究之勤,幾奪天台法華一家之學,灌頂如無宗派傳承之說,幾無以壓制三論學者,也因為四祖說的提出只是為與三論宗抗衡之故,所以四祖說只到了智顗而已,並未直接講智顗之後,究竟是智越或灌頂為第五祖,灌頂也從不敢自認為天台第五祖。

 

灌頂所提出的四祖說是否為當時天台學者的公論尚有討論的空間,至少就現存資料來看,天台學者間並未繼之提出五祖或六祖的人選,所以四祖說可能只是灌頂在《摩訶止觀》中提出個人的見解而已,然而四祖說成為孤論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天台後繼無人之故。雖然在智顗的傳記中提到其弟子散佈於江漢之地,但入唐之後,天台後學留於南方,雖亦可在北方之地找到天台後學,但與繼起的法相宗或華嚴宗相較,天台後學的事跡確是較聲光黯淡的。

 

分析智顗卒後,天台後學聲光黯淡的原因大概有二個:

 

第一點,在禪宗興起之前,所有興盛的宗派或僧團皆跟朝廷有密切的關係,智顗之時,即跟南朝的陳國政權及北方隋煬帝皆有密切來往的關係,並獲得這些政權的支持,四明天台的興盛與這些政權的支持有關。而在智顗卒後,隋已統一天下,四明天台本與隋朝政權的關係尚可,但隋朝不久即被唐朝取代,而天台後學中並未有人繼續與北方新興政權保持良好的關係者,因而困居南方,相對地,繼興的法相宗與華嚴宗皆與唐朝政權有密切的關係,即使三論學者也活躍於京洛各地,就這點而言,天台宗是比較不利的。

 

第二點,天台宗除了沒有北上與唐政權建立關係之外,四明一地的弟子並無明顯的活動,灌頂一系轉向浙江一地發展,也就是說智顗之後的天台學者是朝向南方發展的,而道宣之《續高僧傳》是以記錄北方僧人為主,對於智顗弟子在北方者有留下記錄,但在南方天台活動的灌頂弟子就沒有記錄,主要原因當然是與北方論師相比下,灌頂的弟子活動力不強。

 

但是即使是以灌頂一系而言,從天宮慧威法師以下至荊溪湛然之間,是活動於山林之中,其行徑頗類似後來的禪宗人物,如灌頂弟子法華智威活動於台閩之境之軒轅鍊丹山中,「翦棘刈茅,班荊為座,聚石為徒,晝講夜禪,手寫藏典,於是名其地曰法華」[13],從「聚石為徒」這句話來看,門庭寥落可見一斑;智威弟子天宮慧威「歸止東陽,深居山谷,罕交人事」[14],慧威深居山谷,罕交人事,則門庭興衰可見;慧威弟子左溪玄朗「常以十八種物,行頭陀行,依憑巖穴,建立招提,面列翠峰,左縈碧澗,因自號曰左溪」[15],從「行頭陀行,依憑巖穴」來看,門庭亦不盛。梁肅就言從智顗到湛然這段期間的天台學是其道不行的。

 

又此時天台學者轉入禪宗之門者亦所在多有,最有名的即是永嘉玄覺法師(六六五-七一三)參曹溪惠能大師之事,致使玄覺被後來的天台學者詆為天台叛徒。學風不振,由此可知。振興天台之學的厥為荊溪湛然法師。

 

三、天台九祖的提出

 

湛然法師活動於唐玄宗天寶年間,所面對的壓力遠甚於灌頂之時,因為此時活躍於北方者有華嚴宗與法相宗,聖惓正隆,其他如淨土宗與律宗也盛於南北,而南方則禪宗已逐漸興盛,所以,湛然之時是群雄環繞的局勢,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湛然入天台之門的過程頗為奇特,湛然在二十歲便已認識左溪玄朗(六七三-七五四),由之精研天台一家之學,但湛然並未出家,而玄朗也特准其以居士的身分講說天台之學,湛然至三十八歲方始出家為僧,之後,其弘法地點為江吳一帶。因此在玄朗去世之後,玄朗弟子請湛然繼其法席,湛然同意之後,中興天台之學成為湛然的職志。

 

湛然重新詮釋智顗的著作,如主要者有《法華經玄義釋籤》十卷、《法華文句記》十卷、《止觀輔行傳弘決》十卷、《止觀搜要記》十卷、《止觀大意》一卷、《金剛錍論》一卷、《法華三昧補助儀》一卷、《始終心要》一卷、《十不二門》一卷等,並確立「天台宗」一詞。透過這些著作發揮天台學說,以與當時盛行的華嚴宗與法相宗相抗衡。其時法相宗宗匠慈恩窺基法師(六三二-六八二)與華嚴宗賢首法藏法師皆去世已久,所以湛然之時,二家無人與之抗衡,相較之下,天台確是具有中興之氣勢。

 

湛然禪師在生之時,也頂多述及灌頂之四祖說,天台九祖說仍未出現,此殆智顗弟子中之各家門人仍在,若評斷何人繼承智顗之法席,則恐引起天台門人之紛爭。其時各家爭相建立所謂的祖承之說,尤其禪宗,荷澤神會禪師與神秀禪師門下弟子爭為其師立六祖之位,還造成軒然大波,然而這些現象顯然深深影響了天台門人,立燈統顯然是天台當務之急,如湛然即云:「自漢明夜夢,洎乎陳朝,凡諸著述,當代盛行者溢目,預廁禪門,衣鉢傳授者盈耳。豈有不聞止觀二字,但未若天台說此一部,定慧兼美,義觀雙明……。」[16]按南北朝之時的禪者並不聞衣鉢之說,湛然豈有不知之理?所以這段文字反應出禪宗發展之後,定祖立宗之說對湛然造成的壓力。此所以在湛然之後,出現了天台九祖的說法,這是以湛然為主,向上追溯至智顗,也因為湛然之故,灌頂的天台五祖地位也告確定,至於智顗的大弟子智越一系的傳承就被排除在外了。

 

然而天台九祖的說法只是為了確立湛然的地位,湛然在生之時,也未有指定何人為繼其法席者,所以湛然弟子中該由何人繼之為天台十祖,當時並無有論說,甚至湛然眾多弟子中,為湛然立碑的梁肅(七五一?-七九三)也並未認可任何人。

 

如梁肅《天台止觀統例》說:

 

噫!去聖久遠,賢人不出,庸昏之徒,含識而已,致使魔邪詭惑,諸黨並熾,空有云云,為坑為穽。有膠於文句不敢動者,有流於漭浪不能住者,有太遠而甘心不至者,有太近而我身即是者,有枯木而稱定者,有竅號而稱慧者,有奔走非道而言權者,有假於鬼神而言通者,有放心而言廣者,有罕言而為密者,有齒舌潛傳為口訣者。凡此之類,自立為祖,繼祖為家,反經非聖,昧者不覺。仲尼有言:「道之不明,我知之矣。」由物累也。悲夫!隋開皇十七年,智者大師去世,至皇朝建中,垂二百載,以斯文相傳,凡五家師,其始曰灌頂,其次曰晉雲威,又其次曰東陽小威,又其次曰左溪朗公,其五曰荊溪然公。頂於同門中慧解第一,能奉師訓,集成此書。蓋不以文辭為本故也。或失則繁,或失則野,當二威之際,緘授而已,其道不行。天寶中,左溪始弘解說,而知者蓋寡。荊溪廣以傳記數十萬言,網羅遺法,勤矣備矣。荊溪滅後,知其說者適三四人。[17]

 

但這所謂「知其說者適三四人」究竟是那些人,梁肅則未明言。

 

又梁肅奉湛然之命所作之〈天台禪林寺碑〉云:

 

得大師之門者千數,得深心者三十有二人,纂其言行於後世者,曰章安禪師灌頂。頂傳縉雲威,威傳東陽,東陽縉雲同號,時謂小威,威傳左溪朗禪師。自縉雲至左溪,以玄珠相付,向晦宴息而已。左溪上門人之上首,今湛然禪師……[18]

 

又梁肅《天台法門議》云:

 

今之人正信者鮮,遊禪關者或以無佛無法何罪何何善之化化,中人已下,馳騁愛欲之徒,出入衣冠之類,以為斯言至矣,且不逆耳。故從其門者,若飛蛾之赴明燭,破塊之落空谷。殊不知坐致燋爛,而莫能自出,雖欲益之,而實損之,與夫眾魔外道為害一揆。由是觀之,此宗之大訓,此教之旁濟,其於天下為不侔矣。自智者傳法五世,至今天台湛然大師中興其道,為予言之如此,故錄之以繫于篇。[19]

 

也就是說梁肅肯定湛然中興天台之學的功勞,關於這一點,自是很中肯的論斷,但梁肅為湛然寫了不少文章,就是從無提到湛然的弟子中有何者堪繼其法席者,這其中的意思豈不是很明顯了嗎?

 

湛然之後,天台之學的發展又為之一挫,在眾多弟子中,顯然並未有特別出色之人,至少就梁肅的觀點而言,顯然是後繼無人了,然湛然門下實有一傑出之人,其為清涼澄觀法師(七三八-八三九),但澄觀後來卻轉而學習華嚴學,祖祧賢首法藏法師,而不繼承湛然法席,這是很有趣的一點。若澄觀繼湛然法席,則天台十祖斷然為澄觀了。而在湛然去世六十年左右,隨即發生唐武宗會昌法難的事件,南北所有教門的勢力通通遭受嚴重的破壞,北方的華嚴宗與法相宗固然遭受摧殘,而在南方的四明國清寺本地,天台宗門也遭受嚴重的破壞,甚至智顗的著作也被摧毀,中土僅餘《摩訶止觀》,其餘的著作如《法華玄義》、《法華文句》等皆已無餘,天台遭受此一打擊,幾無復興之望了。

 

四、天台十七祖說的提出

 

唐末、五代,天台一脈不絕如縷,僅靠一部《摩訶止觀》為傳承的依據,如《佛祖統紀》所載天台十祖道邃云:「唐大歷中,來依荊溪於佛隴,洞悟幽玄,無所凝滯,荊溪嘉之曰吾子其能嗣興吾道矣,遂授以止觀輔行」;十一祖廣修禪師「早入邃師之門,研精教觀,而向心至行……」;十二祖物外禪師「久從修師傳止觀」,饑荒之中幾至於餓死;十三祖元琇禪師「依國清外法師學止觀,盡其旨,妙於講說」,但是學徒甚寡,並且忽聚忽散;十四祖高論清竦時,方得以安居吳越之地。[20]

 

這可能是參考了惠能弟子以《壇經》為傳法依據的傳說而設的,更何況天台門下除了《摩訶止觀》一書可為參考之外,連智顗之《法華文句》與《法華玄義》亦不可得,湛然的著作亦不可得。也就是說,名為天台門下,但連宗祖的立論根據也無法把握了,勢力之衰頹可得而知。天台的復興乃在於五代時第十五祖螺溪義寂法師(九一九-九八七)取得在日本的智顗著作始,由湛然至義寂之間,並無燈統傳承的說法出現。

 

五代時,隸屬法眼宗之下的天台德韶法師(八九一-九七二)通天台與禪之學,頗得錢氏政權的信任,義寂透過德韶,由錢氏派人至日本取回智顗的著作,天台學說始得復振。但振興天台學風的,卻是列為十六祖寶雲義通(九二七-九八八)的弟子四明知禮法師(九六○-一○二八)。

 

知禮法師博學多聞,頗得貴族政權的崇信,據智顗之學,以嚴辨同門離異之說,此即有名的山家山外之爭,經此論爭之後,確立知禮在天台學的宗主地位,又與禪宗相抗衡,此時習禪之僧侶大都不重視典冊之學,對於一些理論傳說只是耳口之食,而知禮本身博學多聞,致與禪僧辯論中,常使禪僧落下陣來;此外,又嚴辨天台與華嚴二家頓圓與漸圓之說。也就是說,知禮確使天台之學張皇。由於知禮的努力,天台宗呈復興之勢,故以知禮之故,由知禮至湛然之間的譜系關係而告確立,由知禮至智顗之間的譜系亦告確立,所以才有天台十七祖說的出現。

 

不過十七祖說在北宋初尚未出現,例如釋贊寧(九一九-一○○一)所編之《宋高僧傳》,認為祧湛然之席之第十祖為吳門元皓[21],而晁說之〈明智法師碑論銘〉則說荊溪傳行滿,行滿傳廣修,云:

 

自迦葉十三傳曰龍樹,著《大智度論》,譯傳震旦,則有北齊文禪師,一覽斯文,即悟中觀之旨,以傳南岳,岳傳之天台,天台悟法華三昧,始開拓義門,定而三止,慧而三觀,曰具曰即,曰一念三千,其所歸宗曰法華,則華嚴、阿含、方等、般若,攝六度、融萬行,開而顯之,無非法華佛慧之道,暨傳之章安、縉雲、東陽、左溪,至於荊溪,於是智者之教悉載於書,而一歸於正矣,荊溪傳滿,滿傳脩,脩傳外,外傳琇,琇傳竦,竦傳寂,寂傳通,通傳禮,是為四明…… [22]

 

由贊寧與晁說之說法的互異中,可知在北宋之時,究竟以何人祧湛然法席仍未有定論,或者說對北宋之天台學者而言,這並不是重點所在吧!

 

但在《佛祖統紀》中,志磐在〈宗門尊祖議〉中則確切以道邃為十祖,而元皓只是見之敬服,元皓的地位顯然旁落了。《宋高僧傳》與〈明智法師碑論銘〉皆是宋初的記錄,所以該由誰來祧湛然法席在宋初尚無定論,但知禮卻是出自道邃一系的,所以顯然為知禮取得正當的譜系地位,必須由道邃祧湛然之席,至於元皓則被摒除了。又須說明者,知禮之師寶雲義通實為高麗人,按中國佛教宗派的傳承實不必由外族加入,螺溪義寂弟子亦復不少,可祧為十六祖者實有人在,然必須以寶雲義通為十六祖,如此知禮才能列為十七祖,可知十七祖說的提出實為知禮之故。不過在知禮之時,十七祖說當未出現,因其論敵不少,山家山外之爭正方興未艾,知禮亦不敢自認為第十七祖也。又可以確知的是,天台十七祖說在北宋之時仍未出現,因為南宋沙門士衡編有《天台九祖傳》一書,書中所示九祖正是自龍樹至湛然為止,士衡的年代並不清楚,但至少距離知禮已有百年之久,若北宋之際天台十七祖說已告確立,則士衡應編有《天台十七祖傳》才對。

 

然則天台十七祖說於何時始出現呢?估計最早也當南宋中葉以後之事了,因為南宋末年的天台學者志磐的〈宗門尊祖議〉正式提出以知禮為主往上推溯之十七祖說,而這應是天台宗祖說的最後定論了,志磐說:

 

下而至於十三世曰龍樹,始以文字般若所著證三觀之道,曰《中觀論》,暨譯傳東夏,於是北齊以宿悟已證立為觀法,以授南岳。南岳承其旨,悟《法華》淨六根以授天台,天台始立五時張八教,用明法開顯之妙而大暢乎境觀之旨,時則有章安,執筆載為疏論,其道遂大明。法華天宮繼世講演,嗣其法者唯左溪。左溪門學,獨荊溪能承正統,述諸記以贊祖謨,則清涼異議為之寢息,以文字廣第一義諦,則莫若茲時之盛,以故世之學者取龍樹至(缺荊溪二字)例為九祖,以奉清祀,其有由矣。自荊溪以來,用此道以傳授者則有興道(邃師)至行(修師)講道不絕。會昌多難,教卷散亡,正定、妙說、高論(外、琇、竦三法師)三世,唯傳止觀之論。迨乎螺溪,法運將泰,(寂師)天假吳越(錢忠毅王)求遺書於海東,於是教籍復還。寶雲嗣興,敷揚二紀。而四明法智,以佛所生子垂迹海隅,一家教部毘陵師未記者,悉記之,四種三昧人所難行者,悉行之,斯慈雲之極言也。當是時,有為異說者,如昭圓諸師,世方指為山外,而法智獨擅中興教觀之名,自興道迄四明凡八世,所以紹隆正統而顯揚大教者,有在於是,是宜等而上之,用陪位於九祖,以尊大其道為可爾,然則今之宗門列剎,凡所以講天台四明之道者,有能起龍樹至法智,通祀為十七祖,以並為之位,誠有見於後學尊祖重道之心也。謹議[23]

 

此說一出,後人也未見異議,因此遂成為定論,而事實上,志磐活動之際已在南宋末年至元朝初年之際,天下擾攘,天台教門勢力又因政權改變之故而為之一挫,想來若是有人提出異議,恐怕也沒有論戰的場所了。

 

五、結論

 

由天台燈統成立的過程,個人認為可以立下這樣的結論:

 

()據資料上來分析,智顗禪師生前並無成立宗派的企圖,直至湛然之時,始提出「天台宗」一詞,而那已是距智顗百年之久了,向來佛教史論著中把天台宗列為中國人所創立的第一宗派,是否符合歷史,可再商討了。

 

()首先提出天台燈統說的為章安灌頂法師,但其提出時只是為了證明天台一家之學乃是學有師承,也是要與同屬南方的三論之學的吉藏對抗之故,並無有建立宗派的意圖,因此四祖說並無後續的發展,而由何人繼承智顗之法席也無定論。

 

()智顗之後學繼續留在南方,並未朝北方發展,與政權的關係並不深,所以在發展上大受影響,但更重要的因素則為人才不繼之故吧!所以在灌頂與湛然之間,天台學者並無著作傳世。

 

()天台之所以不墜乃因湛然之故,若無湛然,則天台之學將成絕學。湛然首先提出「天台宗」一詞,其時已先有法相宗、華嚴宗、禪宗之學在先,湛然為振興天台之學,所以也提出「天台宗」一詞,以與諸家抗衡;同時受禪宗南北之學立祖說的刺激,也提出所謂的九祖說,但仍然不敢直語自己必然直接受玄朗之法席,也就是說不敢直接承認自己為第九祖,因為習天台之學者不乏其人,但並無宗派組織的觀念,若直認自己為第九祖,恐將引起其他天台學者的不服氣。直至湛然卒後,其弟子梁肅才追認其為天台九祖。湛然或有建立宗派的意圖,但由於其後學活動力不強,也無出色的弟子,所以九祖說建立後,天台第十祖人選又產生不出,唯一傑出弟子清涼澄觀又遠祧賢首法藏法師,所以直至中唐之際,是否有所謂的天台宗,恐尚待商榷,若有所謂的天台宗,則恐是諸家中活動力最衰落的一家。

 

()唐武宗滅法之事件,諸家皆受到嚴重的摧殘,但是這事件不久便結束了。當法相宗、華嚴宗相繼在北方繼續活動時,天台後學仍後繼無力[24],甚至面臨無本宗經典可讀的窘境,勢力日益衰頹。直至五代時,錢鏐託人由日本把智顗、灌頂的著作帶回來,天台之學才再有振興之勢,天台一家之學的興衰竟然繫於論典之有無,天台之無人才可想而知。

 

()天台成一家宗派的氣勢凝聚於北宋,北宋之時,天台後學人才輩出,自天台德韶、螺溪義寂以下,至四明知禮止,不乏傑出的論師,足以與禪宗相抗衡,宗派的觀念於是形成,此中尤以四明知禮推闡天台之學不遺餘力,並與山外諸論師論諍天台學真義,四明知禮一系取得正統地位,由四明知禮往上推,天台十七祖說於是成立。

 

()十七祖說之成立,內有自覺的需求,外受禪宗燈統觀念的刺激,但其分派又不如禪宗之多源,所以天台立祖說其實很容易受到同門的攻擊,所以在十七祖說定論後,再也無立祖說的出現,如在知禮之後,便不再立祖,而是立宗了。

 

()比較自智顗以下至四明知禮之間的發展,可知在唐朝之時,天台一家之學的活動力是相當衰弱的,傳統佛教史的論述中,都以天台宗為中國人所立之第一家佛教宗派,這個說法實值得再深入探討。

 

《普門學報》第6 / 2001 11 月 第 13 頁,共 15

論文 / 天台宗是否為中國人最早建立的佛教宗派

ISSN1609-47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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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所謂燈統,意謂佛法相續不絕之意,其義取自《大般若經》卷四○六(《大正藏》第七冊,第二十九頁上):「諸佛弟子凡有所說,一切皆承佛威神力。何以故?舍利子!如來為他宣說法要,與諸法性常不相違。諸佛弟子依所說法,精勤修學,證法實性,由是為他有所宣說,皆與法性能不相違,故佛所言,如燈傳照。」燈統的觀念非始自禪宗,唐初各家的傳承即常用「傳燈」一詞,如《續高僧傳》卷十三〈釋慧因傳〉云:慧因「受業弟子五百餘人,踵武傳燈將三十載」;又同卷〈釋慧暠傳〉云:慧暠「受業傳燈,分風徙化」;又卷十四〈釋法恭傳〉云:法恭「傳燈之智不窮,法施之財無盡」。可見傳燈之說實為唐初一普遍的觀念,由傳燈而立之系統即為燈統之說了。關於禪宗的燈統傳承之說,其實相當混亂。荷澤神會提出二十八祖之說,參考胡適〈荷澤大師神會傳〉一文,收於胡適校敦煌唐寫本《神會和尚遺集》(中研院胡適紀念館出版,民國五十九年十二月再版)。

[2] 吉藏《法華玄論》卷一云:「若如南方五時之說、北方四宗之論,皆云《華嚴》為圓滿之教、《法華》為未了之說。」又同卷云:「而人秉五時之規矩,格無方之聖化,妄謂此經猶為半字,明因未圓、辨果不足。五時既爾,四宗亦然。」分見《大正藏》第三十四冊,第三六六頁上及第三六四頁中。基本上六朝僧徒大部份認為這部經典並未闡明眾生皆有佛性,也未闡明佛壽是否無量、佛涅槃後佛法是否常住等,所以與《涅槃經》相較是尚未圓滿的經典。

[3] 依吉藏《法華玄論》卷二所言,吉藏之時,會稽一地所見詮釋《法華經》者即已有十三家之說。見《大正藏》第三十四冊,第三七九頁中。

[4] 釋道宣《續高僧傳》卷十一〈釋吉藏傳〉云:「在昔陳隋廢興,江陰凌亂,道俗波迸,各棄城邑,乃率其所屬往諸寺中。但是文疏並皆收聚,置于三間堂內。及平定後方洮簡之。故目學之長,勿過於藏,注引宏廣,咸由此焉。」見《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五一四頁下。

[5] 據《續高僧傳》卷十一〈釋吉藏傳〉所言,吉藏一生講說三論一百餘遍,而講說《法華經》則達三百餘遍。所根據的注解本即是智顗的《法華玄義》,因此在講說《法華經》一項而言,恐怕連智顗眾多弟子中亦無人能及。

[6] 《續高僧傳》卷十九〈釋灌頂傳〉云:「有吉藏法師,興皇入室,嘉祥結肆,獨擅浙東。聞稱心道勝意之未許,求借義記,尋閱淺深,乃知體解心醉有所從矣。因廢講散眾,投足天台禀《法華》發誓弘演。」見《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五八四頁中。

[7] 依《國清百錄》所載,智顗卒後,是由智越代表國清寺僧眾與隋煬帝交往,可見智顗卒後,天台國清寺的領袖是智越而非灌頂,而掌國清寺的確也是智越而非灌頂。

[8] 吉藏向灌頂學習《法華經》的記載,在灌頂的《國清百錄》中有收錄。但呂澂先生則認為此事殆不可信,因當時灌頂正忙於智顗的喪事,並無心情從事講述之事;又吉藏大灌頂十餘歲,向其問學也不大可能;又吉藏對《法華經》的論述中,意見與天台相同者並不多見。呂澂的論點見其《中國佛學思想概論》(台

北:天華出版社,民國七十一年一月)第八章,第一九四頁。

[9] 據僧傳資料所載,智顗弟子中,在洛陽慧日道場者有信照及慧莊、法論,長安則有興國寺的曇暹、保大莊嚴寺的保恭、會昌寺的法素,在終南山則有龍田寺的法琳、藍田悟真寺的慧超,不可謂在北方無人,但這些弟子卻並無相關著作留下,對於天台於北方擴張作用並不大。參考池田魯參〈智顗滅後天台教の動向〉一文,收於《印度學佛教學研究》第廿一卷一期。

[10] 《國清百錄》卷三〈遺書與晉王第六十五〉敘述智顗晚年感到遺憾的六件事,屢述無有得意弟子為其憾事。見《大正藏》第四十六冊,第八○九頁下-第八一○頁上。

[11] 智顗說、灌頂記《摩訶止觀》卷一上,《大正藏》第四十六冊,第一頁中。

[12] 又讀《中論》至〈四諦品〉之偈(《大正藏》第三十冊,第三十三頁中):「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無,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而頓悟空有不二中道之義。遂承龍樹之教而建宗風。遊化河淮,聚徒千百人,盛弘大乘。

[13] 志磐《佛祖統紀》卷七,收於《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四年三月一版),第五十九頁中。

[14] 《佛祖統紀》卷七,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六十頁上。

[15] 《佛祖統紀》卷七,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六十頁。

[16] 湛然《止觀輔行傳弘決》卷第一之一,收於《大正藏》第四十六冊,第一四二頁中。

[17] 樓宇烈編《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一卷第二五九-二六○頁(弘文館出版社,民國七十五年四月初編)。

[18] 志磐《佛祖統紀》第四十九卷,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三一○頁。

[19] 樓宇烈編《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一卷第二六一頁(弘文館出版社,民國七十五年四月初編)。

[20] 志磐《佛祖統紀》卷八,收於《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六十一頁。

[21] 釋贊寧《宋高僧傳》卷六〈唐台州國清寺湛然傳〉云:「入室弟子吳門元浩。可謂邇其人,近其室矣。」見《大正藏》第五十冊,第七三九頁下。

[22] 志磐《佛祖統紀》卷五十,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三一七頁。

[23] 志磐《佛祖統紀》卷五十,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三二二頁上。

[24] 《佛祖統紀》第四十五卷,「仁宗皇祐元年」條云:「自周朝毀寺,建隆興復,京師兩街,唯南山律部、賢首、慈恩義學而已,士夫聰明超軼者,皆厭聞名相之談,而天台止觀、達磨禪宗未之能行。」這是說明在唐武宗之後,五代之時又發生周武宗的滅法事件,經歷這二次的法難,律部、華嚴與慈恩皆能復盛,而天台之學卻積弱不振了。見《佛藏要籍選刊》第十二冊,第二八四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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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buddhism.lib.ntu.ed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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