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研究
佛教傳入與等韻圖的興起
竺家寧
17/03/2012 07:09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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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  
    中國聲韻學的歷史上,有兩次受到外來的影響,而產生了巨大的
變化。頭一次是東漢開始的佛教傳入,這一次的文化接觸,帶來了文
學、繪畫、雕刻、哲學思想的深遠影響,同時,這種影響也由社會的
上層階級隨著宗教的普及而滲入下層階級,影響了人們的人生觀和生
活方式。在聲韻學上也不能例外,古代印度的聲韻研究十分發達,其
「聲明論」、「悉曇章」〈A href="#n1"(1)正是這方面的學問
。印度的文字 ---- 梵文
又是一種拼音文字,其長處正是音理的精確分析。於是,隨著佛教的
流布,譯經、讀經工作的進行,知識份子有機會接觸了梵文,研究梵
文,也懂得了印度的音韻學,由此,刺激了漢語音韻學的快速成長,
到了唐末,代表中國古代音韻學最高成就的「等韻圖」終於誕生了。
    第二次的外來影響,是近代西方語言學的輸入。本來,西方也和
中國一樣,語言研究受著通經、訓詁觀念的支配,目標完全詮釋古代
的文獻典籍,形成傳統的語文學。自從十九世紀歷史比較語言學興起
A href="#n1"(2),西方才有了比較清晰的語言觀念。 到了二
十世紀,進入結構主義語言學的時代〈A href="#n3"(3),西方
學者對語言的了解又更進了一層。中國方面,二十世紀是西方學大輸
入的時代,所產生的文化上的衝擊更甚於當初佛教帶來的影響。就中
國音韻學而言,標誌了這個重要里程碑的著作,就是1915-1926年高
本漢的《中國音韻學研究》〈A href="#n4"(4)。從此以後,中
國音韻學由通經、訓詁的附庸地位獲得了獨立的生命,在研究方法上
也邁向客觀、科學、系統化的道路。
    本文的重點,在探討頭一次的外來影響,即等韻圖和佛教的關係。
                   二、等韻圖的構成
    等韻圖是一種字音表,其基本架構是橫列字母,縱分四聲、四等
,再把一個個的字依其發音填入適當的格子裏。這樣的圖表,在今天
來看,也許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但是,在沒有字音分析觀念的時代
,這卻是相當了不起的一項突破。我們知道,漢字不是一種記音的工
具,不像拼音文字要把每一個音節裏的組成音素一一分列出來,一個
漢字即是一個完整的音節,至於音節之下又是如何?這是使用漢系統
的人置而不問的。直到中國人接觸了梵文,始訝異於其音素分析之細
密,乃回過頭來留意自已的漢字。起初,悟出漢字的發音是可以切分
為前後兩半的,於是把前半叫作「聲」,後半叫「韻」,這樣的體認
竟促成了漢字標音法的大革命 ---- 反切的發明。這是發生在東漢的
事,到了六朝,反切注音法風靡一時,大多數的書都採用了反切注音
,例如《爾雅音義》、《毛詩音》等。
    六朝時代還流行「雙音」、「疊韻」之說。把聲母相同的字類聚
起來,謂之「雙音」,凡韻母相同的字,謂之「疊韻」。詩歌本來是
押韻的,在六朝也有人異想天開,寫了一些「雙聲詩」〈A href="#n5"
(5)。甚至有人連談話都故意使用「雙聲語」〈A href="#n6"(
6),讓語句中反覆出現聲母相同的字。可見這種隨佛教而傳入的字
音分析知識,引起多大的狂熱。
    由東漢到唐代的幾百年間,人們只知道了漢字音是可以分成兩半
的,至於再細微的分析,還沒有能做到。唐代末年,隨著「字母」和
「四等」觀念的產生,終於對字音又有了進一步的觀念,接著,逐字
分析音素的「等韻圖」就形成了。
                   三、「字母」與佛教的關係
    既有了「雙聲」字的觀念,把一切雙聲字中取一字來作代表,作
為這一類雙聲字的總名,這就是「字母」。因此,字母就是聲母的代
字,聲母的標目,正如同人們歸納出同韻的字時,設置了「韻目」
A href="#n7"(7)一樣,也為同聲的字設置了「聲目」,習慣
上把這些「聲目」叫作「字母」。而字母的產生也有一段過程,其
間無不受著佛教的影響。茲分述如下:
一、竺法護譯光讚般若
    竺法護為印度高僧,晉武帝時(265-289)攜《賢劫》、《法華》
、《光讚》等梵經一百五十六部來華,沿途傳譯。在其《光讚般若波
羅密觀品》(286年譯)中有「圓明字輪四十二字」,這是最早的「
字母」。不過,它所代表的聲母音讀是梵文,而不是漢語。例如,「
波」(ba)、「那」(na)、羅(la)、「陀」(da)、「多」(ta
、「婆」(sa)、「摩」(ma)、「嗟」(tsa)、「頗」(p'a)等
A href="#n8"(8),皆用漢字來代表某一類梵文聲母的發音。既
然用漢字能標梵文的聲母,為什麼不用漢字也來標漢字自已的聲母呢?
這給漢字字母的產生莫大的啟示。
    在竺法護之後,佛經往往用漢字來標示梵文聲母的發音,只是用
字稍有變化而已。例如東晉法顯(337-422?山西人,俗姓龔,三
歲出家。399年由長安入西域求經,歷十四年,遊印度、錫蘭等三十
餘國,著《佛國記》。)的《大般泥洹經文字品》即列有四十八母
。至《大般涅槃經文字品》(法顯初譯,劉宋謝靈運、釋慧觀、釋
慧嚴又整理過)增加為五十字母。〈A href="#n9"(9)
    了唐代玄應的《一切經音義文字品》又轉為「字音十四字」、
「比聲二十五字」、「超聲八字」〈A href="#n10"(10)。除「
字音十四字」外,指的都是梵文聲母。
二、漢語字母的開始
    等韻圖的產生必以漢語字母形成為前提,由前段的敘述,可知由
晉到唐先有標示梵文的字母,到了唐代末年便正式誕生了漢語本身的
字母。這就是「三十字母」。
    前面提過,漢語字母的形成除了用漢字標示梵文的啟示外,雙聲
字的觀念也是漢語字母形成的因素。最早分析聲母類別的雙聲字表,
是原本《玉篇》中的「切字要法」,共列了二十八對雙聲字。依張世
祿先生的看法〈A href="#n11"(11),這份資籵是依據藏文字母
而來,並非直接出於梵文字母的。藏文字母有三十個,但其中有兩個
是漢語所無的,所以從缺,只得二十八類。
    依據漢語聲母所訂的字母,最早的是「三十字母」,這是光緒末
年才從敦煌石室發現的。資料有二,一是「歸三十字母例」,一是「
守溫韻殘卷」〈A href="#n12"(12),兩者都是唐寫本。其中「
歸三十字母例」,每母下有四個雙字,顯示了雙聲聲觀念和雙聲字表
是字母產生的重要媒介。
    「守溫韻學殘卷」的標頭署「南梁漢比丘守溫述」。羅常培認為
「此三十字母乃守溫所訂。今所傳三十六字母,則為宋人所增改,而
仍託諸守溫者。」但依據明呂介儒《同文鐸》:「大唐舍利刱字母三
十,後溫首座益以孃、床、幫、滂、微、奉六母,是為三十六母。」
則三十字母為沙門舍利所創。無論始創三十字母為守溫或舍利,總之
,其出自佛教僧人之手,是可以斷言的。
    在三十字母出土以前,人們只知有三十六字母。因為今存的中古
等韻圖都是以三十六字母系統為其架構的。可以說三十字母早已失傳
。而三十六字母系統則由宋代一直流傳到今天〈A href="#n13"(
13)
                   四、「四聲」與佛教的關係
    平上去入四聲的發現,也與佛教有密切的關係,而四聲正是等韻
圖主要架構中的一個成份。
    陳寅恪先生曾著《四聲三問》探討這個問題〈A href="#n14"(
14)。認為四聲實起源於佛經之轉讀。他說:
      「南齊武帝永明七年十二月二十日竟陵王子良大集善聲沙門於
      京邸,造經唄新聲。 .... 此四聲說之成立適值南齊永明之世
      ,而周沈約之徒又適為此學說代表人。」
    又引《高僧傳卷十三》云:
      「天竺方俗,凡是歌詠法言,皆稱唄。至於此土,詠經則稱為
      讀轉,歌讚則稱為梵唄。」
    陳氏又云:
      「建康為南朝政治文化之中心,故為善聲沙門及審音文士共同
      居住之地,二者之間發生相互之影響,實情理之當然也。....
      傳言:『太學諸生慕顒之風,爭事華辯。』其所謂『辯』者
      ,當即『音辭辯麗』及其子捨『音韻清辯』之『辯』。皆四
      聲轉讀之問題也。」
    又云:
      「所以適定為四聲,而不為其他數之聲音,以除去本易分別,
      自為一類之入聲,復分別其餘之聲為三。分別為三者,實依據
      及摹擬中國當日轉讀佛經之三聲。而轉讀佛經之三聲又出於印
      度古時聲明論之三聲也。  據天竺圍陀之聲明論,  其所謂聲
      svara 者,適與中國四聲之所謂聲者相類似。即指聲之高低言
      ,英語所謂 pitch accent 者是也。圍陀聲明論依其聲之高低
      別為三:一曰 udatta,二曰 svarita,三曰 anudatta。佛教
      輸入中國,其教徒轉讀經典時,此三聲之分別當亦隨之輸入。
      至當日佛教徒轉讀其經典所分別之三聲,是否即與中國之平上
      去三聲切合,今日固難詳知,然二者俱依聲之高下分為三階則
      相同無疑也。」
    依陳氏的說法,四聲與佛教的確有密切的關係。但是,他的說法
也有幾點值得商榷的地方:
一、佛經經文之朗讀講究音調高低之技巧,當是求抑揚變化間造成特
殊之宗教氣氛,與漢字聲調之為辨義成分在性質上是不同的。漢語之
有聲調,是其語言結構上的重要一環,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脫離它的支
配,否則必喪失其語言功能。而梵文是一種沒有聲調形成調位體系的
語言,只有在佛經朗讀的某個特定場合才講究這種音高變化,基本上
,這種變化不產生辨義作用、因此,它和漢字的聲調完全是兩回事。
二、陳氏認為聲調即是 pitch accent, 此亦與漢字聲調的情況不同
。 語言中的 pitch 有很多種方式,如語調( intonation )、聲調
 tone )。 pitch accent 指多音節語言中,某一音節的音高和其
他音節不同,這種音高變化,有時可以區別意義。如瑞典話的[biten]
如念為降調,是「一點、一片」的意思,念為降升調是「被叮、咬」
的意思。又如挪威語 [b nn r] 如念為降升調,是 [] 的意思,念
為升調,是「農夫」的意思。北歐語言中的這種現象不是普遍的,而
且這種音高的變化還伴隨著重音的因素,所以是一種不完全聲調語言
,和漢語的每一個音節都具有高音變化不同,漢語是純聲調語言,每
一個詞素都有固定的高音模式。至於梵語,連北歐的這種不完全聲調
現象都沒有,它只有語調,而且在佛經朗讀中,這種特別的語調只起
著表情的作用,沒有表義的作用,這是一般宗教語言中常有的,西方
教堂的禮拜儀式,也有一種特別的吟誦腔調,這和純粹辨義的聲調是
不同的。
三、陳氏自已也認為「當日佛教徒轉讀其經典所分別之三聲,是否即
與中國之平上去三聲切合,今日固難詳知」既無法明瞭其間的關係,
說漢語聲調起源於佛經轉讀,或因佛經轉讀而從三聲的類似上發現漢
語有聲調,這樣的看法就很難成立了。
    我們認為,四聲與佛教有關係,但不是陳氏所論的轉讀關係。聲
調是漢語本有的語音成份,在上古時代,人們只是習焉而不察。到了
東漢,佛教傳入,人們逐漸認識了梵文,於是對漢、梵兩種語言有了
對比的了解(Contrastive study),乃發現有一種音韻成分是漢語
獨有而梵語所無的,那就是音高的辨義作用。接著,學者們(多半是
僧人)便對這些不同的音高模式進行分析和分類,終於得知,漢語原
來有四種不同的音高變化,於是聲調知識在六朝時代成為一時的風尚
。像沈約《四聲譜》這樣的著作,以四聲為名的就有好多部,如張諒
《四聲韻略》、周顒《四聲切韻》、劉善經《四聲指歸》,夏侯詠《
四聲韻略》、王斌《四聲論》等。語言的某些特徵往往是透過不同語
言的對比,才顯現出來的,沒有比較,便難以自覺,只是習而不察而
已。
                   五、「四等」與佛教的關係
    等韻圖把所有的漢字歸成四個「等」,其區別在韻母開口度的大
小〈A href="#n15"(15)。最早分「等」的資料,是敦煌出土的
唐寫本「守溫韻學殘卷」,內載「四等輕重例」,已具備等韻圖的雛
型。守溫既是唐代沙門,可知「等」的區分也是由精通音韻的僧人所
開創的。僧人之能精通音韻,自然是由於譯經,研習拼音文字的梵文
,而獲得的啟示。
                   六、「轉」、「攝」、與「門法」
    龍圖中的各圖表不稱為第圖,《七音略》和《韻鏡》稱為第
轉,《四聲等子》與《切韻指南》則稱為「某某攝」。只有《指掌圖
》不用此名。早期韻圖有四十三圖,即稱為四十三轉。宋元韻圖有十
六攝,每攝都有個名稱,例如「通攝」、止攝」等。
    這種「轉」和「攝」也是取自佛教。
    趙蔭棠《等韻源流》云:
      「轉,如輪轉之轉。觀《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卷第五
       " 字輪品 " 可證。所謂 " 字輪 " 者,從此輪轉而生諸字
      也。」
    趙氏又引空海對悉曇字母「迦」等十二字之解釋云:
      「此十二字者,一個迦字之轉也。 .... 一轉有四百八字。如
      是有二合三合之轉,都有三千八百七十二字。」
    於是趙氏歸結云:
      「轉是拿著十二元音與各個輔音相配合的意思。以一個輔音輪
      轉著與十二元音相拼合,大有流轉不息之意。《韻鏡》與《七
      音略》之四十三轉,實係由此神襲而成。」
    張世祿先生《中國音韻學史》云:
       "  " 字的意義就是根據於向來對於佛經的 " 轉讀 ""
       " 實亦即古之 "  " 字,《說文》無 "  " 字, 凡言
      唱誦歌詠,古袛作 "  "。 六代相承,凡是詠誦經文,都謂
       "  "、由此演變而為唐五代俗文、變文, 一些民間唱,
      本也稱為轉。另一方面,凡是關於字音拼切的方法,也當然可
      謂之轉。」
    趙氏與張氏的意見雖不完全相同,但是認為「轉」字一名,出自
佛教,是一致的。
    「攝」字亦出佛教,有"統攝""總持"之義。唐代日僧安然撰《
悉曇藏》云:
      「又如真旦《韻銓》五十韻頭,今於天竺悉曇十六韻頭,皆悉
      攝盡,更無遺餘:以彼羅、家,攝此阿、阿引;以彼支、之、
      微,攝此伊、伊引;.... 
    在佛教典籍裏,這個「攝」字十分普遍,如熊十力《佛家名相通
釋》「四分」云:
      「此四分或攝為三,第四攝入自證分故。或攝為二,後三俱是
      能緣性故,皆見分攝。或攝為一,相離見無別體故。」
    又如無著菩薩作有《攝大乘論》(有後魏佛陀扇多譯本及陳真諦
譯本)、佛教稱「收其放心」謂之「攝心」、平日常用之「攝取」一
詞亦出自《無量壽經上》:「我當修行攝取佛國清淨莊嚴無量妙土
。」、《觀無量壽經》:「念佛眾生攝取不捨」與「攝取」相對的,
又有「攝受」一詞:《勝曼經》:「願佛常攝受」、門前設茶水布施
僧人叫作「攝待」、又「攝境」之義為「萬法者唯識之所變,故攝千
差萬別之境,而歸於一」、《唯識述記一本》:「攝境從心,一切唯
識」、《指月錄》:「斂容入室坐禪,攝境安心」、佛教宗派又有「
攝論宗」。
    因此,等韻圖的「攝」源自佛教,是毫無疑問的。
    至於韻圖中的「門法」一詞(解說韻圖編排規則的條文),則來
自佛書中的「法門」。如《心地觀經》:「四眾有八萬四千之煩惱,
故佛為之說八萬四千之法門」,凡宇宙間之真理,佛教皆謂之「法」
,通往真理的途徑就是「門」。如華嚴宗「現象圓融界」有「十玄門
」:
        同時具足相應明    廣狹自在無礙門
        一多相容不同門    諸法相即自在門
        隱密顯了俱成門    微細相容安立門
        因陀羅綱法界門    託事顯法生解門
        十世隔法異成門    主伴圓明具德門
    淨土宗往生方法中有「五念門」:
        禮拜門   讚嘆門  作願門
        觀察門   迴向門
        密宗欲證成佛法,也有發心門、修行門、菩提門、涅槃門等
        途徑。
    等韻圖中,最早載有門法的是《四聲等子》,其中列有:
        辨窠切門     辨振救門     辨正音憑切寄韻門法例
        正音憑切門   寄韻憑切門   互用憑切門
        喻下憑切門   日母寄韻門法
    《切韻指南》書末的「門法玉鑰匙」是集門法之大成的資料,其
    中也有:〈A href="#n16"(16)
        窠切門       輕重交互門   振救門
        正音憑切門   精照互用門   寄韻憑切門
        喻下憑切門   日寄憑切門   通廣門
        侷狹門
    由此看來,等韻圖和佛經對門」的用法多麼相似!
              七、早期等韻圖與佛教的關係
    一般所謂的「早期等韻圖」指的是《韻鏡》和《七音略》。現傳
的本子雖刊印於宋代,可是其原型當出自唐末五代之間。《韻鏡》序
云:
      「韻鏡之作,其妙矣夫。 .... 釋子之所撰也,有沙門神珙,
      號知音韻,嘗著《切韻圖》,載《玉篇》卷末,竊意是書作於
      此僧。」
      序中又說此書來歷是「梵僧傳之,華僧續之」,明示了韻圖和
佛教的密切淵源。
    《七音略》序云:
      「七音之韻起自西域,流入諸夏。梵僧欲以其教傳之天下,故
      為此書。雖重百譯之遠,一字不通之處而音義可傳,華僧從而
      定之。」
    又云:
      「臣初得《七音韻鑑》,一唱而三歎,胡僧有此妙義而儒者未
      之聞....釋氏以參禪為大悟,通音為小悟。」
    序中也揭示了等韻與僧人的關係。
              八、宋元韻圖與佛教的關係
    所謂宋元韻圖包含了《四聲等子》、《切韻指掌圖》、《切韻指
南》三部。
    《四聲等子》序云:
      「切韻之作,始乎陸氏;關鍵之設,肇自智公」
    又云:
      「近以龍龕手鑑重校,類編于大藏函帙之末。」
    《龍龕手鑑》一書為遼僧行均所作,沙門智光為之序,為解釋佛
經字音之字典。至於「肇自智公」之「智公」當即沙門智光。可知《
四聲等子》之作,主要在於將《龍龕》之字音歸納為圖表,以便於閱
讀佛經時檢覽字字音之用。
    《切韻指掌圖》卷首有手掌圖形,於五指上標明字母,其形制與
佛經類似。而「指掌」一詞也帶有濃厚之佛教意味。如《楞嚴經
》:
      「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應當看月,若覆觀指,以月
      為體,此人豈亡月體,亦亡其指。」
    明代瞿汝稷又編有佛教的語錄《指月錄》。又佛家謂心為「指多
」;謂手墨印紙為「指印」;佛家敬禮之一稱「合掌」,《觀音經義
疏》:「合掌者,此方以拱手為恭,外國以合掌為敬」:又「彈指」
在佛中既表示許諾,如《增一阿含經》:「如來許請,或默然,或儼
頭,或彈指」,又表示歡喜,如《法華經神力品》:「一時謦欬,
俱共「彈指」,又表示警告,如《法華義疏》:「為令覺悟,是故彈
指」。
    《切韻指南》現流行之版本為「明弘治九年金台釋子思宜重刊本
」,書末有「助緣比丘道謹」一行。其他現存的版本多半與僧人有關
,如「明成化丁亥至庚寅金台大隆福寺集貲刊槧本」、「明正德丙子
金台衍法寺釋覺恒刊本」、「明嘉靖甲子金台衍法寺怡菴本讚捐貲重
刊本」、「明萬曆己丑晉安芝山開元寺刊本」。可見佛教對韻圖之流
傳影響極大。
              九、結  
    佛教與中國音韻學之密切關係,在學術史上是一項重要課題,前
人在此方面已有多篇論著,例如羅常培〈中國音韻學的外來影響〉〈A href="#n17"(17)、周法高先生〈佛教東傳對中國音韻學之影響〉
A href="#n18"(18)(註18)、祁漢森《漢語音韻學與佛教之
關係》〈A href="#n19"(19)等。其中,羅文大半討論近代西方
的影響,佛教的影響只有三頁。周文討論的面較廣。祁書雖有一百四
十頁,卻多半談相關的其他問題,如中印文化之特性,聲韻學之內容
、切韻之產生、古代標音法、四聲與文學、上古聲調問題等,真正觸
及本題的內容極少。因此,本文乃專注於佛教與等韻圖形成之關聯作
一探討,把等韻圖的每個構成因素分別考察其與佛教之淵源,然後再
就幾部中古韻圖觀察,闡明其受佛教之影響。
    本文提出的一些看法,可能還有不盡完善的地方,尚祈同好先進
指正。
 
                       
02  比較語言學的代表人物有弗朗茲葆樸(1791-1867)、拉斯
      姆斯拉斯克( 1787-1832 )、沃斯托科夫( 1781-1864 
        雅各布格里姆(  1785-1863   )、  威廉洪保德(
      1767-1835 )、施萊赫爾( 1821-1868 )等。
04  此書趙元任、李方桂的合譯本,商務印書館發行, 1948 
      。共 731 頁。
06  如梁元帝所撰《金樓子捷對篇》:「羊戎好為雙聲,江夏王
      設齋使戎舖坐,戎曰:宦家前床,可開八尺。王曰:開床小狹
      。戎復曰:宦家恨狹,更廣八分。又對文帝曰:金溝清沘,銅
      池榣漾。既佳光景,當得劇。」
08  四十二字的細目,羅常培曾列為一表,可參考其〈梵文顎音五
      母的藏漢對音研究〉一文,收入《羅常培語言學論文選集》中
      。九思出版社 1978年,台北。
10  字音、比聲、超聲之細目可參考林尹先生《中國聲韻學通論》
      五十三-五十五頁,黎明文化事業公司出版。
12  歸三十字母例收入潘重規先生《瀛涯敦煌韻輯新編》第五四五
      頁,原本存倫敦,原編號S五一二卷。守溫韻學殘卷收入潘書第
      606頁,原本存巴黎,原稿號P2012
14  原文載《清華學報》92期。
16  等韻各「門」的含義,可參考董同龢《等韻門法通釋》一文。
      見中研院史語所集刊第14本。
18  收入周法高先生《中國論文論叢》,正中書局。
<A NAME="n19>
19  新文豊出版公司發行,1982年。
                   [參考及引用資料]
  毅:《國音沿革》商務印書館
熊十力:《佛家名相通釋》廣文書局
  澧:《切韻考》學生書局
羅常培:《語言學論文選集》九思出版社
        《漢語音學導論》
        《中國音韻學的外來影響》東方雜誌3214
周法高:《中國語文論業》正中書局
張世祿:《中國音韻學史》商務印書館
竺家寧:《古音之旅》國文天地雜誌社
  尹:《中國聲韻學通論》黎明文化事業公司
潘重規:《瀛涯敦煌韻輯新編》文史哲出版社
  永:《音學辨微》廣文書局
董同龢:《等韻門法通釋》語所集刊14
竺家寧:《四聲等子之音位系統》木鐸第五、六期合刊
祈漢森:《漢語聲韻學與佛教之係》新文豊出版公司
陳寅恪:《四聲三問》清華學報92
龍宇純:《韻鏡校注》藝文印書館
  樵:《通志七音略》
咫進齋叢書《四聲等子》
司馬光:《切韻指掌圖》商務印書館、新興書局兩種
  鑑:《切韻指南》
摘要
    佛教之傳入對中國音韻學產生極大之影響,這是學術史上的一項
重要課題。前人已有幾篇專著論及,然多為全面性的敘述。本文則專
就等韻學一項抒論,探究等韻圖之形成與佛教之關聯,並分別考察等
韻圖之諸構成要素:字母、四等、四聲、轉攝與門法,闡明其與佛教
之淵源。又由現存之五部中古韻圖,分析其成書與流傳,得知莫不出
自釋子沙門之手。可知若無佛教之傳入我國,必無韻圖之興起,則中
國音韻學之發展必落後一千年,待近世西方語言學之輸入,方得以振
興也。

 

來源:ccbs.ntu.ed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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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ân Nhâm Th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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