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與生活
生死皆自在1
證嚴法師
26/08/2016 06:30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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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死皆自在,輕安見如來 -- 生死專題

  民國八十三年,慈濟醫學院創校(註:民國八十九年改制為慈濟大學,以下所稱醫學院均指慈濟大學醫學院,醫院則是花蓮慈濟醫院),八十五年大體解剖室啟用,並成立「大捨堂」紀念大體老師。所謂「大體老師」,即是自願於往生後,將遺體捐予醫學院作為解剖、教學之用的捨身菩薩。大體的運用,第一可供作醫學院三年級學生從事解剖課程,將課本上的知識化為具體,使醫學生對人體的層層結構,有了實際而深層的認識。這是培育良醫醫術的第一步。

  再者,除了擔任「學生的老師」,也可以進一步擔任「老師的老師」,即是提供醫院醫師從事「病理解剖」,建立完整病理資料,尤其對罕見病例的瞭解,更有實際而具體的貢獻,有利於其它相同病的及時判讀與施救。另外,醫師解剖時,亦有醫學院學生從旁觀察學習,一邊聽從醫師(老師)解說,增進豐富醫學認識。

  民國九十一年,慈濟進一步推動「人體多元化捐贈」,開展台灣首創之臨床模擬手術教學,使醫學院與醫院外科醫師合作,開辦醫學院七年級學生「臨床解剖學」課程。自願捐贈的遺體,由醫學生親自操刀,外科醫師從旁指導,實際模擬各種臨床手術過程,讓學生在步出校園前即具有實際操刀,與儲備經驗的機會。這是對未來真實病人的一大貢獻。

  大體老師的角色,隨著醫療教學發達,扮演出不同的新面貌,而其中大愛捨身的精神卻是不變的。中國人一向有著全屍的觀念,能夠突破傳統的局限,並且拋棄對自我軀體的執愛,難捨能捨,的確需要有大愛澤醫的精神,才能無悔無懼地完成身後喜捨的心願。接著我們就要進入第一篇:生死專題。包含人往生後遺體化腐朽為貢獻的理念;慈濟推行大體捐贈、器官捐贈的相關事宜,以及佛教對「人生無常」的闡釋、念佛的幫助,幫助我們多掌握一分自己的「身後事。」

   死亡並不可怕,怕的是我們沒有做好準備,不願意提前去瞭解這個人生必然的課題。只要我們放下對死亡的成見,以自然的心情來面對,理出一條清清楚楚的道路,有一天,不論我們要以何種方試面對死亡:相信都能多一分平靜,多一分接受,甚至多一分美!

  遺愛人間

  每天晚上的睡眠是小死;一口氣出去不再進來,就叫做「長眠」。生命結束了,意識(靈魂)即脫離軀體,剩下的軀殼應該怎麼處理呢?

  遺體之處理觀

  大家上這一堂生死學的課程,可說是苦樂參半。樂就是歡喜,歡喜什麼呢?隨喜功德!看到別人的「大捨」,從內心起了一分尊重,有了尊及歡喜心就能讚歎別人,能讚歎別人這也是一分功德,所以就會快樂。苦呢?
看到遺體捐贈者從前的生活照,曾經,他們與我們一樣——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有團聚天倫的家庭,他們是那個家庭的一份子,曾經來過人間一趟,曾經在天地間悠然生活。

  現在他發心捐贈遺體,提供醫學院的教授、學生們從事醫學教學,這樣豁達的心懷真是令人恭敬。人生不過是短短的一段過程,這一生到底是苦呢?還是樂呢?

  人生在吞下最後一口氣後,生命就結束了,意識(一般人所說的靈魂)即脫離軀體,而剩下的軀殼應該怎麼處理呢?埋起來嘛,放在棺材裡會逐漸腫脹而流出屍水,那種屍腐的臭味是難以形容的,接下來,還不知要被蟲蟻侵噬多久。用火化的方式好不好呢?其實火葬倒是不錯,不過,一把火燒成灰就沒了,這樣還是很可惜。

  所以,假如到了那麼一天,我很希望能夠奉獻出這個軀殼,提供醫學院教學之用,因為醫學教學完備,醫療技術就可以有很好的發展,將來利益更多的人。

  廢物利用,提升醫學

  人生最苦莫過於病痛,病痛如果可以減輕、解除,是人生最感恩、最歡喜的事。

  之前花蓮慈濟醫院有一位三十幾歲的病患,原本整個背部駝得像彎曲的蝦子,曲度有一百六十幾度,在報紙上得知陳英和醫師對矯正脊椎彎曲非常在行,所以就前來接受手術。手術後,成天都要躺著,非常不舒服,但是漸漸的這位患者能挺立起來了,他移步到窗邊往外面一看,忍不住讚歎著:「哇!好久沒看到這麼美的境界!」他終於能以正常人的視界來觀看這些美麗的景色,而不再只是眼睛對著冷冰冰的地面。相信失而復得之後,他看到的境界一定比其它人的更美。

  為什麼醫療科技可以為他做這樣的矯正?就是靠醫師對人體結構有精準的認識與掌握,也就是在醫學院的解剖教學中,就要奠立良好的基礎,之後再經過研究與深入,始能對病情做出最佳的判斷與治療。

  因此,「大體捐贈,廢物利用」的觀念,確實是人生最後的價值所在,能夠把無用的軀殼捐作醫學研究,使醫學生甚或醫師對人體的瞭解更深刻完整,病痛苦難者獲得解救的機會,也就增加了一分。這種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呢?是不是因為被一些訊息所迷惑了呢?是否違背佛教?

  比如,有的人會問:佛教似乎有這樣的說法,即是人往生後,八小時或是二十四小時內,不可移動他的身體,但是捐贈遺體或器官,卻要及時摘取器官或為遺體做防腐處理,甚至不能等到八小時之後再移動,這樣不是違背了佛陀的教理嗎?

  其實,如果推溯到佛陀時代的原點,當時佛陀並不曾說過人往生後要多久才能移動,很多說法都是因為後人論著而發展出來的。看看在佛的《本生經》裡,每每都是佛陀在過去生中,為眾生獻身命的記載,例如割肉飼鷹、捨身喂虎等等感人舉動,這都是佛陀發心度眾的心願。能達成自己的心願,那是最歡喜的時刻。

  人在往生後,意識便離開身體,隨著各人業力與願力的不同,有的人還是帶著瞋恨心、煩惱心而去,但是也有的人則是堅持著生前的願心及願力。所以,如果不願意捐贈的人,就下要移動他,以免引起他的煩惱,但如果是自己發願的人,專業人員在為他處理時,他就會很歡喜,絕對不會有痛苦。這種成就願心的歡喜,也就是功德。

  總而言之,人生最大的意義就在有「使用權」的時候,世間沒有「所有權」,包括我們的身體,都只有使用權而已。但是一般人總是脫不了愛慾執取,對生活的一切存在許多迷恩。

  衣食住行的迷信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然的現象,說病就病更是司空見慣,但是沒有人會喜歡生病,沒有人願意硬生生被奪去生命。可是不喜歡也沒有權力對疾病說「不」,當然,哪一天人要往生了,也不能說:「等一下,我還要做什麼……。」

  我們的身體是不是真正屬於自己呢?事實上,如果不去使用,那是不用白不用,能使用它時才是自我的價值,付出去之後就是我所得到的,這是分分己獲的歡喜。到了人生的最後,能奉獻軀體作為醫學研究,這樣一點都不浪費。我常說:「惜福,惜福!」來到人間,就是我們的身體最消福——吃要吃最好的、有營養的:什麼東西者i過就沒營養,要生吃才有營養,這就是吃的迷信。

  穿著呢!要穿名牌才有派頭,這是穿的迷信。至於住的迷信,睡覺的地方其實只要六尺長、三尺寬的大小,就足夠我們睡眠精神蓄銳,何必要廣大舒適。行的方面,更不必有豪華轎車才能代步,用所當用,才是適得其所。

  可惜很多人都被求享受的感覺迷惑了,迷失在生活上的衣、食、莊、行中,所以就無所不用其極地消費,糟蹋了一切物質。現在,大家應該要知道如何借福,如何廢物利用,就連我們死後的身體也可以「回收再利」二眾弟子響應遺體捐贈

  很感恩大家,在我呼籲大體捐贈之後,就有發心菩薩把自己最俊的身體捐出來。其中之一的馬居士,往生前我到病房去看他,他都會說:「師父,您一定要好好地拉拔我,我一定還要再來,到時候我還要做師父的弟子。我死後的身體,也請師父好好幫我利用,我要捐給醫學院!」往事歷歷在目,實在是很令人感動。

  還有精舍德恆師的俗家母親往生前,德恆師問她:「媽媽,假如您往生了,願不願意把大體捐給醫學院啊?」她明智的同意了,往生後,子女們以歡喜的心圓滿了媽媽的願。

  來自慈濟家庭的香勳,是一位年輕、活潑的女孩,突然間身體不適就「走了」,雖然令大家措手不及,但由於她們一家都是慈濟人,所以就做出捐贈遺體的決定。想想,當初如果只是將她火化了,現在也不過是一堆骨灰而已,如今捐出了大體,不管是爸爸、媽媽都會想:「我的女兒還在這裡,她的身體可以做醫學研究!」我想應該也是很歡喜、很安心,這就是隨喜功德。

  沒有苦就無法體悟樂

  人生的緣與愛到底要如何面對?以世俗的價值觀來處理,有的人捨不得情緣,但最後還是要捨。至於捨了之後還能如何運用,這是個值得細思的問題,能夠捨出大體,這樣的運用確實很好。記得,將來我往生了,也要做大體捐贈!當然,還可以用的器官如果能及時派上用場,趕快幫我捐出來,這也是一件好事。

  人生本就苦多樂少,而沒有苦就無法體悟樂的真諦,所以,我們應該勘破這個道理——苦就是樂的根源。怎樣去體會苦?怎樣能轉苦為樂?若能適當處理,這分破繭而出的心得是最快樂的。

  很感恩大家為推動大體捐贈所做的付出,甚至自己也極力護持,填寫了大體捐贈卡。台灣也有其它醫學院很缺乏大體,有幾所前來委託慈濟轉捐大體給他們,這同樣是在醫學的應用上,大家要用正確的心態來看待捐大體這件事,而且不一定都要捐給慈濟,其它的醫學院也可以捐。

  每個人都會死,死後的境界我們沒辦法知道,不過可以大約推理出來,由一些從生死邊緣活過來的人口中,他們描述死亡就像睡著一般。其實,我們每天晚上的睡眠即是小死:如果一口氣出去沒有再回來,這就叫做「長眠」。

  睡眠時我們會做夢,在好的夢境中總是感覺輕飄飄的,沒什麼痛苦,這種感覺應該與死亡時是一樣的。人的第八意識中可能存有瞋恨心,卻也有發大願的願心,如果我們能圓滿自願捐贈者的心願,往生者就會很高興。

  所以我們在解說輿勸導人捐贈時,如果對方很期待能奉獻出來,我們要盡量成就他的願望:如果他不願意,一定不要勉強。對家屬的意願也是一樣,總是讓各方面得到圓滿,這才是我們推動的原則。感恩大家的用心與努力!

  捨身成大義

  世間無常蒼涼意,緣到盡時終需離;

  長憶人間紅塵事,謝晃捨身成大義;

  今朝承君捨大體,他日願為救世醫;

  塵世善芽處處萌,大情大愛耀大地。

  本年度醫學系三年級學生從事「大體解剖課程」,使用十二具大體,另四具經家屬同意轉贈台大及成大醫學院,亦同時送回慈濟醫學院,一起入龕供奉於大捨堂。

  追思儀式在解剖學科實驗室舉行,有六十多位捐贈者家屬與近百位志工和學生參加,中國醫藥學院也有兩位貴賓與會觀摩。學生代表上台分享參與解剖課程半年來的心得時,電視螢幕上配合播放該組大體老師生前的照片,睹境思人,許多人不禁潸然淚下。

  謝君捨身成大義

  洪宗興同學表示,教授上第一堂課時就對同學們說,每具大體都是我們的老師,大家要用心學習才不辜負大體老師的期望。所以他一直維持一個習慣,就是每回進解剖教室一定向他們那組的大體老師說:「老師,今天拜託您了!」回去前也一定對大體老師說:「老師,今天謝謝您了!」

  「有時候看到大體老師,心裡非常難過,一個家庭的歡樂就這樣被無情的病魔破壞,從此只能在回憶中追思……。但是令我感動的是,大體老師們能看破塵世的無常,願意捐出遺體讓我們解剖研究,延續了生命的尊嚴與價值,這就好像一股浩瀚磅礡的生氣,從他們的體內,經由『緣』這個字注入我們這群年輕小伙子身上,完成我們的醫學使命。

  想到這裡就決定更認真學習,好讓大體老師安心。假如換成是我,我也願意捐大體嗎?我很明白地告訴自己:我願意!我願意將從大體老師身上得到的生命光環,延續至後輩手中。在這裡只想說:捨身菩薩,謝謝您!他日我將把這分恩情,傳給每一位需要的人。」

  洪同學並以一首詩「謝君」,來表達最深刻的謝意:「世間無常蒼涼意,緣到盡時終需離:長憶人間紅塵事,謝君捨身成大義:今朝承君捨大體,他日願為救世醫;塵世善芽處處萌,大情大愛耀大地。」

  蔡文欽同學則說:「在參加入殮儀式時,發現棺木上有一滴小小的眼淚,那是家屬滴下來的。真的非常感謝他們大捨親人的遺體,讓我們做研究。

  猶記得學期初,大體啟用儀式那一天,見到大體老師楊爸爸的全家人,他們為了減輕我們心中的恐懼與不安,詳細告訴我們楊爸爸生前的事跡及興趣,好讓我們產生親切感,放心學習。談話之中得知楊爸爸是位幽默、喜愛冒險、對工作有狂熱的人,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喜歡玩遙控飛機。雖然與楊爸爸家人談話的時間不長,知道的也不多,但這些點點滴滴讓我覺得,楊爸爸就像每天陪我們上課的同學一樣親切。他用自己的身軀帶領我們,使我們從對人體不熟悉到融會貫通,我想這一生中,再也找不到這麼有耐心和愛心的老師了。」

  蔡同學又提到,在啟用儀式過後,楊媽媽臨別前還留下一張名片,叮嚀大家若想知道什麼事,或覺得心情煩悶,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她。這一天受到的闊愛,令蔡同學一輩子也忘不了。

  「日子在繁忙的功課中消逝,家屬的關心卻持續不斷,在期末考前還收到楊媽媽寄來的禮物,心中倍感窩心。而一想到楊爸爸的付出及楊媽媽精神上的支持,學習過程中的挫折與辛苦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對於他們的奉獻,我能做的就是扮演好學生的角色,奸奸的學習。」

  張睿智同學說,進行第一天課程時,他也見到大體菩薩康爺爺的家屬,他們的雙眼泛著淚光,但從他們的眼神,他感受到一分關懷與期許。而見到康爺爺時,更感受到一位不相識的長者對學生們的愛,一種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愛!「那天晚上,我夢見康爺爺,在朦朧中彷彿看到他慈祥地對我說:『來吧!孩子!盡量向我動刀吧!』我醒了,臉上掛著淚珠……

  曾在心中有過掙扎,無法對如親人般的康爺爺動刀,而在回家時向媽媽哭訴,媽媽安慰我,這些菩薩捐出遺體,就是希望我們學習得更好,所以要鼓起勇氣,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如果我現在不努力學習,將來我對不起的下只是康爺爺,還有千千萬萬被病魔纏身的人。」

  只盼成就仁心醫

  接著由家屬代表致詞。捨身菩薩康老先生的女兒表示,聽了學生們的話,心裡好感動,「非常感謝證嚴上人建立了這麼好的慈濟世界,讓我們大體捐贈者的家屬這麼放心,尤其『大捨堂』的設立,更是對家屬們很大的體貼。當初我父親認為,遺體捐出去後什麼都不需要留,連骨頭都願意做標本,因為一般人對長輩的追思只有三代而已,他覺得沒有必要在人間留下什麼。可是做晚輩的,總希望有個對長者的憑弔之所,所以大捨堂對我們意義重大。感謝你們,讓我們覺得不再悲傷。」

  捨身菩薩馮先生的女兒則略微激動的說,去年她來參加大體啟用儀式時,有些家屬上台分享親人生前的事跡,她聽了之後心想還好沒有上台,她不覺得爸爸有什麼值得稱說之處。「因為天下有很多不是的父母,而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一對,我們四個小孩是在父母彼此打打鬧鬧中長大的,成長過程非常辛苦,因此和父母的感情若即若離。後來父親得了肝癌,最後一次住進醫院時,他告訴我:「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對不起你們四個孩子,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有用的事。」

  他往生前幾天突然說,要把遺體捐給醫學院做解剖,因為他想要做一件有用的事。所以我應該代替爸爸感恩上人、慈濟師兄師姊以及醫學院學生完成他的心願。我想我爸爸並不認為自己很偉大,他只是想做一件有用的事,但是他可能希望學生們能因為他捐出身軀,而在醫術與醫德上有所進步。我一直覺得他這輩子最感到幸福的,是在往生的那一刻,因為他覺得自己有用了。」

  學生們的真誠感恩與家屬們的至情告白,使在場許多人都紅了眼眶。證嚴上人感恩大體老師們難捨能捨,也感恩家屬們成就大愛,尤其聽到學生們的摯誠感言時,心裡更是感謝校長、教授們,用心教育學生以感恩心來做研究。

  「剛才聽到孩子們一聲聲地稱呼大體老師為『爺爺』、『爸爸』、『伯伯』或「弟弟』,將這些捨身菩薩當成最親近的人,讓人感覺好貼心啊!從他們身上好像已經看到身穿白袍的大醫王,在病人身上付出愛心,這是我最大的期待,也是捨身菩薩們的期望。」

  「我真的很安慰、很感恩,也虔誠祝福捨身菩薩們,我想他們已經乘願再來人間。」

  讓生命延續的大愛

  我在,因為你的愛。當劇情已無法延續,我願意,接饋另一頁不曾相識的生命故事。

  生,是死的起點:現在是生,但總有一天會死。佛教稱死為「往生」,即是捨棄這個地方,而往其它地方投生。

  往生之間,若能做一個能救人的人,那就是大愛的菩薩,像是器官捐贈者,雖然自己往生了,卻能幫助其它的生命延續下去,這不就是大愛嗎?這樣帶著歡喜無掛礙、利益眾生的光耀靈魂,去投生在其它的地方,乘著這樣的功德再來人間,一定會是一個福德具足的人。

  慈濟醫院曾有這麼兩例捐贈器官的個案。這兩位遺愛人間的菩薩,一位是慈誠隊的哥哥,他哥哥本來身體就不好,有一天下小心跌倒了,竟然引起併發症而腦死。他的家人慎重考慮後,決定把他的器官統統捐出來,這樣的精神真的非常了不起!不僅全身有用的器官都捐了,連皮膚也捐了。

  單是捐贈出來的器官就救了七個人,另外骨骼也可以保存十五年,補充在需要的人身上,有很多人都將因此受益,就連皮膚也可以冰凍保存,需要的時候就能取出來使用。這樣,能因此得救的人就更多了。

  另外一位是四十二歲的病患,因為中風引起腦溢血,送到醫院來時已經很危急了,醫生遺憾的判定腦死,雖然如此,醫生們還是盡可能的搶救他,只是仍然回天乏術。他的家屬在傷心之餘,也是非常有智慧的決定做器官捐贈,讓他遺愛人間。

  他們兩人所捐贈的器官,除了大林和花蓮慈濟醫院的病人受益外,也緊急連絡其它有符合受贈者的醫院進行器官移植,造福了許多人。

  到了人生最後的時刻,生命仍然能夠延續到許多人的身上,繼續發揮功能,這是多麼有價值的人生啊!雖然他們的家屬,必須要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卻能夠做下如此明理、有智慧的決定,實在令人感佩,有很多人就因為這樣的決定,生命得以平順的延續下來。

  在慈濟醫院是兩位洗腎的病患接受捐贈,她們都很年輕。一位是三十歲的婦女,她是慢性腎臟衰竭,要靠洗腎來維持身體的正常運作,這麼年輕就要靠洗腎來過日子,再加上兩個孩子還很幼小,心裡實在是苦不堪言。

  另外一位是三十九歲的婦女,因為無法接受需要洗胃的事實,所以之前不斷逃避,一直拖到差點要截肢了,才不得不接受這個命運,好在這次也符合受贈的條件,住院接受移植。當她住院的時候,她的孩子每天都抱著媽媽的衣服哭泣,但是,算起來這兩位都很有福了,有人願意捐贈器官,再加上醫療技術的發達,讓移植手術進行得非常成功,她們的心裡也充滿了感恩。

  令人很感動的是,大林慈院的移植手術,從晚上十一點多到凌晨三點才結束,負責開刀的尹醫師把病人送到病房後,就一直坐在地上,觀察病人能否排尿了。開刀開到天亮,二定很疲累了,他卻堅持留下來觀察病人的情況,家屬在旁邊都非常非常感動。一直到病人排尿,表示尿道通了,而且手術成功,他才安心的離開病房。

  還有我們的護士也是非常可愛,交班回家之後,到了晚上,她還特地打電話給病人,提醒她:「你要起來尿尿喔,要記得尿尿喔!」手術成功後,患者與先生歡喜的抱著尹主任,表達感謝之意。這種醫病溫情,這種醫師與病人之間極為溫馨的情感交流,怎麼不讓人感動!

  醫院在每個地方,應該都是守護生命的磐石,世間的愛也一定需要團隊,但是我們更要懂得感恩;感恩願意捐贈器官的人與家屬;感恩細心照顧的醫生與護士;感恩醫療科技的發達;感恩所有的人。人生假如失去感恩的心,這種人生就不美了。

  推動良醫之手

  第一次拿手術刀的心情,心和手都在發抖,畫下的第一刀歪歪斜斜,但是經過四天的練習,技術熟練了,信心也增加了。

  生命不在長與短,能認識生命的價值與目標,而且能夠發揮智慧為人群而付出,這樣的生命才是千古流芳。

  有的人雖然生命短暫,卻對人類很有貢獻,因為他心靈健康,他的身體也能為人群付出。但是有些人自己不自愛,對人群不和氣,最後只換來滿心的煩惱和埋怨,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這樣的人生是最最苦難的人生。

  人身難得今已得,我們要懂得好好把握這一生與這個身體。民國九十一年五月底,台灣首創的醫學「臨床模擬手術教學」,於慈濟醫學系七年級首次開辦。這是由捨身菩薩的奉獻,以及智慧的家屬們來完成,才能讓這些准醫師們在臨床上更上一層樓。

  醫學院的教育,雖然三年級時就開始上解剖課,在大體老師身上仔細研究人體的結構。但是,畢業之前還是缺乏實際操刀的經驗,如此,未來的第一次操刀,肯定是直接操作在病患身上。

  所以我常常說,醫院是培植良醫的種子,醫院就是推動良醫搖籃的雙手。此次,慈濟大學與慈濟醫學中心能這樣合作無間,加上大捨菩薩的及時奉獻,才能圓滿成就這次的「臨床模擬手術教學」。

  所謂臨床模擬手術,每具大體的使用,是由慈濟醫學中心一般外科、神經外科、骨科、腸胃科、耳鼻喉科等各科主治醫師負責指導,讓醫學生實際操刀,醫師隨時從旁教授,進行多項如腦部鑽孔引流、氣管造口、中央靜脈導管、胃潰瘍手術、子宮切除等模擬手術。

  首次的五位大體老師,提供三十幾位臨床醫師、二十四位醫學生及旁聽者,進行為期四天、八科的臨床解剖教學,使這群准醫師們大有所獲。

  其中一位同學分享她的心得,她說當第一刀要畫下去的時候,心和手都在發抖,拿刀的姿勢也不很準確,醫師就立刻從旁指點與加油,讓她知道正確的方法,想到醫師老師的陪伴及大體菩薩的愛心,真是令人感動又感恩。

  感恩捨身菩薩對生命價值觀的充分展現,其中有一位四十二歲的蔡女士,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媽媽,也是非常賢淑的太太。她支持先生投入慈誠隊,本身也已經在幕後做見習,並且早已簽下「大體捐贈」。

  只是人生無常,過去生中自己寫好了這樣的劇本,寫到哪一段,生命也就扮演到哪裡。有一天她一大早起來,正要為家庭、為社會開始一天的付出,但是瞬息之間洗臉盆爆裂,割斷了她的頸動脈,就這樣往生了。因為她曾經簽下大體捐贈,家屬們便立即將她送過來,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完成了她生前的願望,成為臨床模擬手術的第五位老師。

  模擬手術教學結束後隔天,隨即舉行了「感恩追思暨骨灰安奉儀式」,由靜思精舍常住眾、慈濟大學師生與捐贈者家屬共同參與。隨俊,慈濟大學藍校長等人也親自陪同前往火葬場,對捨身菩薩及家屬們表達最虔誠的尊重與感恩。

  每一個過程真的都令人感動!我們還是要以感恩心來追思,並用真誠的心為未來的醫學、社會、人類而奉獻,讓所有的病因都能很快得到解答,很快能夠對症下藥,以解決人生的病苦。

  「無常」的現身說法

  空難,為我們說明了什麼是「無常」?

  既然一切人、事、物皆無常,有緣相聚在一起,又何必互相埋怨、計較?

  生者心安,亡者靈安

  佛陀在世時,常常教誡弟子要體念無常。有一次在祇園裡,佛陀對弟子們說:「大家回答我一個問題:是海水多?還是人累生累世流過的眼淚多?」一位悟道的比丘回答說:「佛陀!海水雖多,也不及人累生累世、長久輪迴的悲苦眼淚多啊!在累世中,有親愛的父母、疼愛的子女、友愛的兄弟姊妹,還有夫妻之間的恩愛,人生為了 這些情、這些愛所流的眼淚,真是難以計量!」

  的確如此!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感情,生離是苦,死別更是痛不堪言!像大園華航空難事件,瞬息之間,機上乘客還來不及覺察發生什麼事,就驟然離世了,兩百多條生命在瞬息之間消逝,這就是無常啊!

  然而,罹難者家屬需要多久的時問,才能撫平這突如其來的生死離別?對家屬而言,悲苦雖是人之常情,但對亡者並無幫助,最重要的是要虔誠為他們祝福!唯有生者心安,亡者才能靈安。

  發生空難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桃園的慈濟委員正好聚在一起共修。忽然從媒體得到消息,求證屬實後,八十多位委員及慈誠隊立即趕到現場,那時還不到九點。接著桃園、苗栗附近的慈濟人也陸續趕到,開始展開助念以及安撫家屬的工作。天一亮,台北的慈濟人也趕到了,陪伴在家屬身邊協助他們處理一切,另外有幾百位慈濟人穿梭在失事現場,協助撿拾屍塊,看到的都是支離破碎的肢體,散佈在前後幾公里的地方。

  我問慈濟人:「看到這種景象怕不怕?」他們回答我:「師父,這個時候只有心痛,已經不知道害怕。」愛的力量有多大?心中有真誠的愛,就有一股毅力、勇氣。對於空難事件,罹難者家屬的內心勢必有一段漫長的坎坷路要走,需要社會大眾的支持與陪伴,這也是慈濟人會繼續努力的。

  總而言之,人生無常,一天的平安就是一天的福:在平安中,我們應該為人群多造福!

  事後,華航董事長蔣洪彝先生來訪,他很感謝出事後慈濟人多方協助,尤其能及時安撫罹難者家屬激動的心情,更令他非常感恩。蔣先生為亡者及家屬深感悲痛,也心疼同仁們飽受社會壓力,故願意挺身而出承擔一切,希望同仁們受到的傷害能減到最低。蔣先生始終平和地說著話,但難掩內心的難過之情,他問道:「是否自己罪孽深重,才會發生如此重大的不幸?」

  其實此事無關個人罪業如何,最重要的是,必須公司上下都要一起維護一個「和」字,如中國人常說的「家和萬事興」,上下和氣,諸事才能興旺——主管要以寬大的愛心來關懷部屬,部屬們也要盡心盡力的分工合作,這種愛與感恩正是事業成功的重要關鍵。集合眾人點點滴滴的愛與善,就會帶來福氣,有了福自然就能趨吉避凶。

  至於生死,所謂「人之大患,在吾有身」,有身體存在才會有痛苦,以此事件來說,事實上最苦的是家屬,至於往生者,已飄飄然解脫了,一點也不感到痛苦。人在有生之年,要好好保護自己,這是本分事,也是孝道的表現:若世緣已盡,就是進入長眠等待新生,一如每天晚上睡覺,小死一番之後就是新的一天,實在沒有什麼。人生本來就是生生死死,去去來來,沒有什麼可怕的。

  人生無常,轉瞬之間竟是天人永隔!然而,對往生者來說,雖然身體支離破碎了,但這只是 物質的損壞,其靈魂已經解脫,毫無痛苦。最悲痛的是家屬,所以必定要使家屬平靜安寧下來 ,亡靈才能安心離去,隨緣再來人間,此即生死兩相安四大回歸大地

  華航空難事件,令當事人傷心垂淚,也令聽聞者感到深刻哀痛。有一位慈濟委員的媳婦,正輪值在失事飛機上服務,罹難後,留下新婚不久的先生。年輕人由母親、岳父母及妻子的同事陪伴前來,神情甚是落寞,他的岳母則提到,女兒身軀至今找不全,聽人說若亡者屍體不完 整,其魂魄就會到處徘徊、遊蕩,無處可歸。

  我對年輕人說:「若你一直想念太太而痛苦不堪,如此能使她回來的話,大家都會幫你:但生死這條路無人能幫忙,必須你自己堅強站起來。」年輕人雖點點頭, 但哭得更厲害,抽泣不已!「看看爸媽、岳父母,他們年紀都老了,我也很心疼你終日愁眉不展,但是你應該要勇敢負起人子、人婿之責,不要讓他們再為你操心。人生無常的道理,過去也許你無法深刻體會,現在既然已能了知這個道理,就要趕緊化小愛為大愛,多選擇有意義的事來做。」

  他岳母的思想仍然停留在民間迷信中,一直問我在女兒屍身不完整的地方,是否要做些假 的東西來補全?是否要叫喚女兒的靈魂回來,以免她不安的四處徘徊?

  我就告訴她:「所謂「靈」,就是『靈覺』的意思。人還擁有軀體時,就有很多的障礙;而已脫體的靈魂,既是靈覺,則不管身軀損壞情形如何,靈魂都是完整的,並且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破壞它。女兒如此得人疼愛,可見在世時一定很善良,既然她有善心,就會乘著這個好因緣捨此役彼,這個緣其實由不得她徘徊流浪在此。你們不要再胡亂的到處東問西問,如此只會使你們的心更亂。要安下心來,專心於佛號,為她祝福。你們心安,她靈安 ,才能求得生死兩相安。」

  亦在華航服務的女同事則說:「最近聽到一些傳言,有旅客表示之前曾搭乘同一架飛機, 耳邊聽聞有人問他們是否需要什麼等等,但機上服務人員並無此舉動……。」

  這樣的傳說就是怪力亂神、是迷信,千萬不可聽信這類的傳聞,聽多了心會亂。所謂「謠 言止於智者」,像這種無憑無據的事,不要去相信它,我們所應追求的是真有道理、能安穩 人心的事。

  化為千手千眼觀音

  華航空難發生時,桃園當地近百位慈濟人立即趕赴現場協助。我擔心大家在接觸那樣慘不 忍睹的境界後,內心是否受到影響、存有陰影?所以在行腳南下途中,到了桃園支會,除了致上感動與感恩之意,也聽聽大家的心得報告。

  有人起來說:「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事後心情慢慢回復,仍然照吃、照睡,心理與生 活完全正常。」我聽了就比較安心,這就是智慧啊!大家能做到心無掛礙,所以無有恐怖,遠離 了顛倒妄想。

  從大家的報告中,當日的情景歷歷在目。一位說:「我手拿攝影機進入災區,感到腳下踩 到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亡者的手!我心裡實在也感到害怕,就不斷的念佛。後來,又 踩到一尾大魚,我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差點將攝影機丟掉了。」

  「我是首梯去現場為亡者助念的,因為排在最前面,眼前就是一具具蓋著白布的遺體。有時一陣風吹來掀開了白布,露出的遺體令我痛心,也感到很害怕……;有的亡者腸子流出來,有的只有一隻手,有的是半邊身體焦爛……。當時我想,我是抱著大愛而來,必定要心無掛礙,一心為往生者虔誠祝福才行。這樣一想,就突破了恐懼的心態,繼續專心念佛。」

  「當我們步入現場,被家屬們看到了,他們都說,看慈濟人來他們就放心了。而負責撿拾 屍塊的消防隊員及阿兵哥們,則是愈撿愈害怕,我們前去助念,他們表示非常歡迎,還一直要 我們增加人力。」

  「看到現場悲慘的情形,我的內心感到很痛苦。遺體發出的濃濃焦味與腥味,令人作嘔,但我仍支撐著念佛兩小時。回到家裡,只是喝開水就很想吐,腦海裡揮不去現場的景象,一直覺得很痛心。後來自己靜靜的想,開始感恩有緣進入慈濟,才有機會深切體會無常:也感恩往生者,示現這樣的景象來警惕人世無常。就這樣不斷的生起感恩心,我才慢慢恢復正常,不再 陷在痛苦的傷心中。」

  「在過境旅館安撫家屬,他們有的從台南來,也有的從高雄來。看到從遠地趕來認屍的家屬們彷徨無助、哀慟莫名的神色,我看了也很難過。當他們哭泣時,我忍不住跪下來,牽著他們的手,告訴他們:此時最重要的是以虔誠的心祝福往生者。我之所以能視這些家屬為自己的親人,如此真情流露、自在地做安撫的工作,是因為加入慈濟才能做到,所以,我非常感恩。」

  「我看到有一個人全身只剩半截,頭已經壓扁了,而照相機還背在身上。人生實在太無常 了,此時的我,才能深切體會佛陀的教法。」

  聽到大家的描述,雖然心疼也很欣慰。慈濟人啊!參與這次救難工作,相信日後在菩薩道上,必然更能真切體會佛陀關於無常的教法,而非只是口說無常但無法透徹瞭解。另外,也能自我考驗修行功力如何,不論面對任何境界,總是心無掛礙、無有恐怖,常保寂靜的狀態,這是學佛者追求的心靈境界。雖說心不隨境轉,但付出行動時,要有悲憫及尊重的愛心,就如在撿拾屍塊時,若能每撿一塊就唸一聲佛,這即是尊重:而動作小心翼翼,毫無草率,這就是悲憫

  四念處

  佛陀設教,期待人人以「四念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來安住自 心。期待所有投入此次救災的人,能對此四念處有更深的領悟。

  「觀身不淨」:人與人之間的計較、鬥爭,常常是為了滿足凡夫身軀的享受。到底這個身 軀有什麼值得可愛與執著?看看罹難者,無論生前有多少學問、地位、財富,一旦無常來臨, 大家一律平等,身體皆支離破碎,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不淨之物。

  「觀受是苦」:死者已矣,但對家屬而言,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真是情何以堪!尤其想及 親人那些分散的軀體,這幕殘酷的記憶要多久時間才能消除?這分肝腸寸斷的悲情是多麼痛苦!

  「觀心無常」:凡人皆把握不住自己的心,永遠貪求無盡。為滿足各種享受的慾念,無止盡地耗用自然資源,來製造琳琅滿目卻不一定必要的物品,看似便利的背後,卻也造成種種災難。

  「觀法無我」:人之身軀是四大(地、水、火、風)假合,人生成長的過程從幼年、少年、中年到老年,形貌都不相同。到底哪個年歲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而以身軀部位來說,手是我嗎?或者腳才是我嗎?其實,「我」只是個代名詞而已,世間哪裡存在一個「我」呢!看看飛機失事後,罹難者身軀血肉模糊,怎麼能去確認哪一個是「我」呢!

  若能透徹明瞭「四念處」的意義,就不會再執著什麼是「我」或什麼是「我的」,因而動不動與人百般計較。能夠不執著自我觀念,並且常念無常,就能看開一切,得到真正約輕安 、自在。

  緣起緣滅

  十多年前,那時台灣也曾發生另一起空難事件,有一位老菩薩的孩子不幸罹 難了。後來我們的委員帶她來見我,我就和她談了佛教中的因緣觀,她慢慢瞭解以後,便藉著 做慈濟、付出自我,慢慢的走出沉痛的深淵,直到現在依然勇健的行步於菩薩道上。

  當初我勸她:「能成為母子必定是雙方有緣,而孩子應該是為報恩而來,因為孩子給予你很大的歡喜與滿足,你認為孩子什麼都好,這就是孩子心懷感恩,所以要來報答母親。但是,報恩也有圓滿的一天,當圓緣之時,孩子世緣已盡,就必須捨此投彼,往赴另一段人生。事實上,不論是做父母的或做子女的先走一步,彼此今生之緣既然已經終了,就再也不是母子的關係了。」所以,我們應看透緣聚、緣散的道理,我們與眾生都是多生以來的眷屬,不要將愛局限住,應當化小愛為大愛,視普天之下的孩子都是我們的孩子,都是我們應當關心愛護的人, 這樣我們的愛就能擴大。

  念佛與護生

  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

  佛陀常說:「眾生皆具平等慧性」。只因被一念無明所蒙蔽,使得人與人之間智慧參差不齊。有的人確實具足智慧,一聞真理即終身奉持,這是聞法實踐的智慧:有的人聽聞丁真理,雖然也覺得很有道理,並生起歡喜心,但卻不能繼續應用,只限於文字知識的探討,遂成「世 智辯聰」,這種人總是無法永久奉持真理。

  聰明與智慧的差別,只在於能否恆久奉持真理。比如,佛教徒都知道念佛很好,平時多 念佛是為降伏心中的煩惱:專心持念佛號可以去除無明雜念。因此,平時不管在動靜之間都可 以多念佛,不只在寺院時勤於念佛,在家裡也一樣念得很好,就能降伏許多無謂的雜念與煩惱

  曾見過某人的眷屬往生,往生時助念佛號,確實對亡者與生者都有幫叻。常去為人助念的人,應該都親眼見過往生者因為大家的助念,面容變得很安詳,這就足以證明念佛的益處。但是,為什麼助念佛號會使亡者身體變得柔軟,有的人臉色也變得紅潤如生?這是因為沉穩的佛號聲與助念者的祝福,使得往生者與家屬們都能得到安定的力量,從而顯現在往生者遺體的變 化上。

  我曾聽一位女居上分享她的經驗。在她婆婆往生時,因蓮友們的助念,結果亡者原本暗黑的臉色,竟然轉為紅潤、莊嚴,家人和親友們看了都非常感動,從此,她就常對同道者談起此事。後來,同道朋友的長輩往生,她也很熱心去幫忙,甚至把「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他們,又勸道:「你們要趕快助念佛號,幾年前我婆婆往生時,就是靠大家的助念,使她安詳如生,現在你爸爸正處於臨終之時,你也要趕快念佛。」

  同道朋友聽了她的話也趕緊助念如儀。亡者的另一個兒子從遠地回來奔喪,心裡非常激動,但他也知道不能大聲哭泣、打擾亡者,但心裡又非常激動。這位居士就勸他:「看你心裡這麼激動,你不如靠近父親身旁、悄悄的把你心裡想說的話全部向你爸爸說。」這位兒子聽了真的走到父親身邊,對著父親的耳邊說:「爸爸! 您放心,您想做的事,我都會為您達成……。」講了十幾分鐘,心情才完全平靜。而亡者也似乎能聽到兒子的話,臉上露出安詳的笑容,其它親眷們看了這一幕都覺得下可思議,也非常欣慰。

  這位居士又告訴朋友說:「最好在七七四十九天裡,大家為亡者吃素,當初我也是這樣。」同道朋友願意聽從她的建議,但是想到要吃素四十九天,其他家人就開始煩惱,深怕難以度日。

  我就問這位過來人:「當初你婆婆往生時,大家助念後看到你婆婆的種種瑞相,所以深受感動,自願素食四十九天,那時,大家吃素是不是吃得很痛苦呢?」她回答說:「是啊!到後來營養不足,連走路都走不穩,好痛苦啊!」我想這可能是吃得不習慣,營養又調配得不均衡才會 如此,否則吃素並不會有營養不足的問題。

  在親人往生四十九天之內能夠持素,這是表示對亡者的孝思,所以戒殺持素。但是有些人吃素卻吃得很痛苦,這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深刻體會到生命的尊嚴。在親人往生時,雖能虔敬隆重的念佛持素,報恩之心實為可貴,但過了四十九天之後仍然重開殺戒,不知又有多少生命要 在餐桌上、在「鼻下橫」中犧牲。

  我們鼻下這個小洞口,一輩子不知道要吞噬掉多少生命?餐桌上的一條魚是一條生命:一盤蝦、一盤蛤不知道又是多少生命:再 加上雞、鴨……,加起來真是不計其數。這些生物的「屍體」遍佈於餐桌上,而人的肚子就像「墳墓塚埔」,這些屍體都一一被送進去。

  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但是很多人根本無法體會這層道理。

  學佛就是幫助我們認清真理,然後得一善而拳拳服膺——知道生命危脆,一口氣下來生命就 消失了。所以在尊重人命之外,更應該尊重一切眾生的生命,戒殺護生,這才是真正回報父 母恩。希望,來自人類互助

  落地皆兄弟,何必肉肉親。這種生命共同體,總是在災難發生時,才看出人類的真情。在這次大災難中,真正是到人間互助互愛,不分種族、不分膚色、不分宗教,大家共同一個目標,那就是付出同體大悲的愛心。

  驚聞災變?心空的感覺

  「人生無常,國土危脆」,民國八十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凌晨一點四十七分,這場規模七點三的大地震,震碎了許多人的家園,也使得許多美滿的家庭,在短短幾十秒間天倫夢斷。

  自災情發生以來,心情一直都很沉痛,也一直掛念著災區。每天看著電視畫面,只能用一 句話來形容——哀痛逾恆。心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就好像回到四十多年前,我父親往生時的 情境一樣,真是欲哭無淚!

  失去親人的哀慟,無家可歸的茫然,每思及此,內心就像災區的道路一般肝腸寸斷。還好 有慈濟委員及慈誠隊,以及各方善心人士,大家共同伸出愛心的雙手,化為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合力為災民們盡一分力量,撫慰他們的傷痛,並與他們並肩攜手重建家園。

  同舟共濟.維護生命共同體

  此時此刻,我們更能體會整個「地球村」的人類社會與生存的土地,是一個息息相關的「生命共同體」。大地如母親,承載萬物、滋養群生,使萬物的生命生生不息,百年千年,她默然忍受、接受人類無窮盡的破壞,現在已經受傷、疲累並且生了重病。「青山流了淚」,植被崩落、土石奔流,整座山就如被眼淚洗刷過,翠綠的顏色變成一片光禿禿。大地受到摧折,即使有心再來庇護萬物,但已力不從心。

  所以,我們怎能去埋怨地震?應該回頭來反省自己,為何要去破壞、傷害大地呢?我們不必 怨天尤人,要記得用愛來愛撫大地、關懷大地,讓大地有養息的機會,以恢復其生機。

  大地要以愛療傷,人類社會又何嘗不是如此?災難發生後,國人紛紛慷慨解囊,提供災區各類所需物資,高速公路上因此出現大塞車的現象:而國際人道、醫療等救援團體也迅速趕到,協助救災事宜。以前,當別的國家有災難時,我們去投入救災,想盡辦法要解決他們的困難,現在台灣也受到其它國家人道團體的關心及照顧,所以我常說,同樣在地球上「落地皆兄弟 ,何必骨肉親」。

  這種生命共同體,總是在災難發生時,最能看出人類的真情。同樣在九二一前不久才遭地震重創的土耳其,也派了搜救人員來台,當他們受難時,慈濟人不到四十小時就已經到達土耳其,在當地發揮最及時的支持,現在雖然他們自己有難,但也想要回饋台灣。另外,法國、日本、南韓、德國等救難隊伍,都是從土耳其回國不到兩星期,就又趕到台灣來救災!

  人性的互愛是最美的,只有人類互愛才能消除仇恨,人生最醜陋的是私愛與仇恨:最美的 就是大愛與溫情。在這次大災難中,真正見到人類的真情,不分種族、不分膚色、不分宗教, 大家共同一個目標,那就是付出同體大悲的愛心。

  我們在救難現場中,看到國內外的救難團隊,他們不顧自己的安危,在廢墟裡尋找任何一 絲生命跡象,實在非常感人。我也很期待台灣在這次大災難之後,要有一個共同的認識——「以團隊的力量來發揮救難的動員力」。

  究竟為何會有此次的地震?根據佛經上的推衍,我們現在所處的正是山河大地變動不斷的時期,大三災與小三災(住一)時時可能威脅大地萬物的性命。小三災是破壞有情世間,對人類造成重大傷亡:大三災則是破壞無情的器世間,火災、水災、風災輪番破壞整個山河大地,當 然生活在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是危殆不安。

  小三災之一是刀兵劫難,也就是戰爭。二十世紀中有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未來是否還會發生?沒有人知道,但卻可能一觸即發。除了國與國、種族與種族的相爭之外,現今人與人之間往往動不動就出手傷人,甚而連至親的人也會互相殺害,這都是因為人心道德的敗壞, 人倫禮義喪失後,社會家庭也就「父不父、子不子」了。

  之二是饑饉災,饑饉就是沒東西吃。看看普天下有多少人陷在飢餓的環境中?像北朝鮮,年初時我們供給他們肥料,預計應該會有豐收的成果,沒想到雨季時,大水一來又淹沒了許多 良田,當地人民原本就已經是朝不保夕了,現在更是苦不堪言!

  第三是瘟疫,瘟疫就是傳染病。一九九四年我們到盧安達救災,他們的災難始於種族相爭 的人禍,然後是難民潮中衛生不良而發生傳染病,由於死亡人數太多,最後人死了不是一一抬 去埋葬,而是用推土機大量埋入坑中。

  這就是減劫時期的小三災,真正劇烈的時候就不再是區域性的,極可能是全球大規模的災難。大家或許會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災難?其實,這都是人心造成的。人類為求生活舒適,不斷發明高科技產品,但是私心、貪慾的作祟,往往使高科技淪為仇恨與毀滅的工具,威力無 比的核子彈只要輕輕按個鈕,地球也許便從此消失在宇宙間。

  大愛無國界.恆常的愛心存款

  捫心自問,沒有人會願意見到這種毀滅的結局。人類之間的爭戰或許是難解的習題,天地間成、住、壞、空(注二)的輪迴,也或許是人力難以抗拒的,但是善業匯聚的「大愛」能量,可以撫平人心的傷痛,重新振作精神,使受傷的大地再度回復生機,更拉近人與人之間愛的距離。

  在為土耳其震災募款的現場,曾有人指著慈濟委員的臉說:「土耳其在哪裡?災難在哪裡? 為什麼台灣不救,要救土耳其?」聽到這種話,我的內心一顫,想不通他為什麼有這種想法?其 實被救是不得已、是很悲痛的!所以我常說:不要發不好的願,要發願做個能救人的人。

  還好,有愛心的人仍然很多。有一次,委員在街頭募款時,聽到背後有個聲音:「等等我! 不要走那麼快,我要捐錢!」委員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在地上爬行的殘障朋友,所以一直追著委員的腳步,但是,他的愛心一點都不落人後。佛陀告訴我們「眾生共業」,若人人惡念匯聚,災難就會臨頭:若人人發出善念,則能消災祈福。

  希望大家痛定思痛,都能由九二一地震中震出心中久埋的善根慈心,更要保持恆常的發心 ,將點點清水滴入愛心功德海,便能使得人人心中的清流永不乾涸。覺悟的時刻。

  從地湧出的菩薩

  災區的復原工作刻不容緩,在第一階段的救急之後,再來就是受災同胞們「身心的安頓」。慈濟人於災後全台總動員,投入災區從事醫療救援、消毒防疫、發放物資、烹煮熟食以撫慰人心的工作。接著在政府支持下,開始加緊建築「人性化空間」的簡易屋,祈使露宿街頭的手 足同胞們,能很快有個遮風蔽雨的窩。

  「平安就是福」,很多慈濟人在自己平安後,顧不得自家傾倒的房屋,馬上投入助人的行列,在此也起了帶動的力量,人多、愛大,福氣才會大,大愛屋要靠大家共同來建設。這次大地震動,就是地大不調,山川都在瞬息間發生變化,在佛教的說法,大地是大乾坤,人是小 乾坤,兩者有互通的道理。

  當人感到全身熱氣太大,就會想喝水:蛋白質不夠,即令全身水腫,這都是人體中之水大不調。大地也有水大不調的時候。現在慈濟蓋簡易屋,規畫時就主張盡量不鋪設水泥,目的是使大地有呼吸的空間,若到處鋪上水泥,地熱便沒有散發的空間,同時也失去滲水的功能,就 如人的皮膚被套上一層塑料,體內的熱氣不能散發,人就會生病。

  如今山地林木砍伐嚴重,雨水來時,沒有樹林可以將水分保存在土裡,既失去儲水的功能,也失去保護土壤的作用,難怪大雨一來,就造成土石流,而長期不下雨,也會引起乾旱。為避免地大不調形成災害,大家就要愛惜土地,要「大愛地球」,用愛來維繫一個有呼吸的地球,這樣大乾坤才能恢復生機。愛家愛鄉愛土地,當我們一一修補好每個受傷的家園,大地的 母親也能暫時拭乾她的淚痕。

  希望,來自於人類的互助,「看不到的東西,才叫做無量」,也許每個人能支持災區的人力、財力有限,但是誠心的祝福和願力則是無量無邊,只要及時伸出溫暖的手,失去依靠的鄉親們就能暫時有個棲息的港灣。

  《法華經》中有「從地湧出品」,意謂大地眾生需要時,就會有一群從地湧出的菩薩,救拔眾生的苦難。在這次地震災害中,所有協助災區的人員,他們的精神、毅力及愛心,真正堪稱為菩薩從地湧出,勇於承擔這分愛顧眾生的使命。

  人同生於地球,呼吸宇宙間的空氣,大家可說是生命共同體,何必要分你、我?如今真正是要「脫胎換骨」的時刻,要「大徹大悟」,不要再有小我之間的糾纏不清。大愛,就是無條件地付出,我們要用大愛的心來撫平彼此的不和,用祥和的氣來愛護受傷的大地。祥和之氣就如人所需要的氧氣,希望讓大地充滿了愛,使得創傷能因此撫平。

  面對亟待重整的家園,大家要守持「戒定慧」,此時能守團體紀律就是「戒」,大災難來臨就要有分「定」力,不要被週遭環境影響而亂了方寸,更要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超然智「慧」,以開闊的心態去面對現實。

  此時此刻,大家要慶幸人仍平安,要善解自己遭逢這百年大劫,祈使自己能藉此大大地體會,才能夠大覺悟人生無常以及人生的價值何在。昨日是一場惡夢,今日已經清醒,要藉這個夢來警惕自己,不要執著在昨日的夢境中,大家可說是歷劫餘生,如今再憶從前,好似一場惡夢。一場災難說不定是人生的轉機,但願大家由此警惕,去除凡夫心,增長清淨的慧命,如此就是真正的「脫胎換骨」!

  這次的地震,應該是給自己很大的學習機會,並且不只是「學習」而是「覺悟」。「學」字下有個「子」字,意指心智幼稚、懵懂,所以才要學習,若將不成熟的心態去除,能夠與真理會合,這就是「見」到真理,也就是覺悟了。學而不覺,太可惜:所以,希望大家經由這次災變,真實的有聽覺晤。

  覺悟出生命的深刻意義,覺悟出今是而昨非,立願革除一切不好的習慣,發心普愛天下的眾生。要相信「無常」就在我們身邊,一點都不遠,付出要及時,我們要「把握當下,恆持剎那」,發揮一己之良能。

  注一:大三災——壞劫分為二十期,於最後一劫世界即開始壞滅而引起天災,即火災、水災、風災。小三災——住劫分為二十期,有情之壽命在八萬歲至十歲間反覆增減約二十回,每至人壽減至十歲以下,則發生一災厄,共有刀兵災、疾疫災、饑饉災三種。

  注一:成、住、壞、空:即成劫、住劫、壞劫、空劫等四劫。於佛教之宇宙觀中,一個世界之成立、持續、破壞,又轉變為另一世界之成立、持續、破壞,其過程可分為成、住、壞、空四時期,稱為四劫。為大地「膚膚」

  愛為網、為膠、為藕根、為亂草、烏絮,從此世空他世,從他至此世,往來流轉,無不轉時。

  淨化人心.與自然共存

  民國九十年七月三十日,桃芝颱風登陸台灣,一夜風雨,造成多少家破人亡!

  這次桃芝颱風帶來的災害,實在不下於「九二一」大地震,而且兩者之間實有很大的關聯。九二一地震後,山地土質鬆動,而在復建的過程中,每每違反自然、強使水路改道,加上滿山遍野種植檳榔樹等淺根植物,致令水土保持更形惡劣。大自然的法則遭人為嚴重破壞,哪能不發生災難!

  人與天爭的結果,短視近「利」的背後就是「害」。所以,不要常常說「人定勝天」,人唯有與自然和諧相處,才能永保平安。

  大自然的法則被人類破壞,導致天災頻仍,根本解決之道,就是要針對人心來教育。人人與生俱有善良、純真本性,這分無污染的清淨之愛,就是身而為人的自然法則,但人往往在後天環境的影響下,掉入慾念的陷阱中,沾滿厚重的污垢,變得貪婪自私、自作聰明,脫離自然的秩序。「教育人心」的目的,就是要導引人人安分守己,回歸清淨自然的本性。

  桃芝帶來的一陣激雨急風重創台灣,東部與中部災區目瘡痍的景象,在人們心上烙下深深的悲淒。這麼多的災難,使得我們的心異常沉重,看看我們生活的環境,人心病了,社會病了,地球也病了……,天災總是出於人禍,所以我們要減少災難,根本之道就是要「淨化人心」啊!走入傷痛大地

  八月一日下午,心裡牽掛著災民,於是驅車來到花蓮重災區探視。

  車行在筆直的公路上,不論是遠望或近觀,都能感受到災變當天的可怖情形。原本蓊鬱的林木被土石沖刷流失,在山的表層留下一條條土黃色的痕跡。部分火車鐵軌斷裂,橋樑也截成兩半,橋下水流湍急,水中混雜的泥沙呈現駭人的暗灰色。路兩旁有些住家正奮力清掃屋內外的泥土,民房以外的果園,香蕉或檳榔等皆折斷傾斜。

  車子轉入光復鄉大興村,長橋下泥沙遍覆,柚子掉落滿地。此次大興村土石流成災,掩埋了十多戶民宅,約兩百位災民暫時被安置在大興國小活動中心與教室內。許多救災單位與慈善機構都在此駐站救護災民,慈濟也設了服務站,提供餐飲及醫療。

  一下車,一位阿伯就對我們喃喃地說著:「房子沒有了……。」我趕緊安慰他:「我們也很心疼,但此時千萬要顧好身體啊!」

  教室外的走廊到處是人,志工們忙著填寫災情評估表及應急金發放名冊。我進教室看大家,有位阿伯哭著說:「家中十四人只剩四人,十人失蹤了,現在只找到四具屍體……」唉!這樣的痛苦遭遇,怎不令人心酸呢!雖然要他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卻也只能安慰他好好保重身體,來面對這一切。

  「大嫂、侄女被水流走了……。」「媽媽、姊姊去世了……。」「已經第三天了還找不到公公屍體……。」這樣的訴說一一傳來,我告訴他們:「事情已發生,現在要先把心靜下來,把身體照顧好,才能重建家園。

  一位衣服濕透的年輕小姐走進教室來,她說剛從受災現場回來,親人的屍體都還沒有挖到。志工緊握著她的手給她溫暖,我也跟她說:「一切要盡人事,就算挖到了也是要再埋入土裡,不如就虔誠祝福家人靈安,凡事順於自然就奸,不要過於執著,先去換上干衣服要緊。」

  一位中年男士坐在草蓆上,我問他家中可好?他說:「我沒有家人,就只有我一人。」「喔!那你平安,就是全家平安啦!」「是啊!」人的際遇總也不相同。將要轉身出來時,看到一位媽媽抱著一個小嬰孩,眨著天真無邪的明亮雙眼,還是孩子最不知道害怕。

  花蓮、關山、玉裡慈濟醫院均已派駐醫護人員在此,民眾多數是感冒一類的病症:而香積組的志工們,正賣力的炒菜或清洗飯碗:營建處同仁則緊急搭設十套臨時衛浴設施,並接引水電提供熱水。

  災民多,救難人員也多,我們將要離開時,在走廊上看到不少阿兵哥,頭戴斗笠,腳上穿著長筒膠鞋,我們的師姊正端著仙草來給他們。一路上又有許多消防局、義消人員以及其它慈善機構的愛心人士,在此進進出出幫忙,台灣人的愛心畢竟還是很濃厚。

  死別已吞聲,生別長惻惻

  聽說鳳林榮民醫院設有罹難者靈堂,我們的志工也正在該處為亡者助念並關懷家屬,所以我們接著又到了那裡。

  來到靈堂,許多家屬在上香、燒紙錢。一位婦人悲慟不已地哭訴:「房子沒有了,爸爸、弟弟、弟媳、侄女都往生了……。」另一位從台北趕回來奔喪的年輕女孩,也在親人靈前失神的燒著紙錢……,看了心好痛,還是要安慰她們節哀順變,務必要堅強起來,並用虔誠的心祝福往生的親人。

  看到我們的師姊們時而拉緊家屬們的手,時而拍拍他們的肩膀,不斷的勸慰他們,真的感恩志工們這種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愛。這時,突然有一位婦人跑過來跪倒在地,咿咿啞啞的比手畫腳,聽一旁的志工說她是聾啞人士,她的大姊一家六口都往生了,如今卻只找到三具遺體。

  我勸她安下心來,很多人都會來幫忙。說著說著,她就拿出姊姊家人生前的相片冊,又指著自己手上的玉環,意思是說,這隻玉環是姊姊的隨身之物,就是靠這隻玉環,她才從血肉模糊的往生者中,辨認出大姊的遺體啊!

  唉!「死別已吞聲,生別長惻惻」,一幕幕生離死別的場景,教人看了真是慨歎浮生無常,如夢如幻不可把握。

  回程路上轉道往山上去。鳳林鎮鳳義裡水源地,原本是景觀甚美的郊遊野餐區,而今變成一片溪埔地,亂石滿目,再也想像不出原來秀麗的樣貌。聽說對岸一戶人家七口中只存一人,還有三具屍體尚未尋獲,五輛怪手正攀在石堆上挖掘著。除了這戶人家外,此地尚有十來戶,大抵人皆平安,只是屋子被上石埋了。當地委員們已發放慰問金,並發動社區志工炊煮熟食予災民及救難人員。

  臨上車揮別此地,回身望遠,觸目所及真真令人慨歎,整座山種的都是檳榔樹哪……,人的造作如此,老天與災民又何辜呢?

  萬榮鄉見晴村也是重災區,我們來到活動中心與村長會面。事發當天,緣於居民疏散快速,幸好大家都平安,村長並有心為村人謀求臨時居所,希望慈濟能協助他們建設簡易屋,讓他們有兩年的緩衝期做遷村打算。

  很感恩同樣受災的顏善吉先生,發心提供一塊土地給十二戶房屋流失的村民建屋。我們去看了這塊土地,土地大致平整,是理想的建築用地,這樣一來,可望在近日即可興建,為災民們建立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六時許,回程途中,雨又綿綿密密下丁起來……。「天地風雨急,人間溫情深」,雖然天災使人痛心,然而眾多的同胞發揮愛心,亦教人深深感動。但願生死皆心安!

  警世的災難?警世的覺悟

  一顆心可以是佛,也可以是魔,魔關過不去,就會造成大災難;轉一個念頭,生一念愛心,就可以天下太平,這就是佛性。

  提到美國,我們的腦海中,很快就會閃出九一一的驚世大災難。

  人世間的無常,在剎那之間,一個念頭有的時候過不了,就會帶來非常巨大的傷害:傷害了自己:傷害了整個社會:也傷害了整個國家;甚至傷害了整個世界,這種心魔非常可怕。一顆心可以是錦,也可以是魔,魔關過不去,就會造成大災難,假如能過得去,轉一個念頭,生一念愛心,就可以天下太平,人間無災難,這就是佛性。

  相信大家都記得,二00一年九月十一日,一場浩劫瞬間就發生在美國金融中心世貿大樓。那天早上八點多時,大家還是跟平常一樣,紛紛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但是誰能料到,災難就在瞬間發生。四架飛機載著被挾持的乘客,撞毀了世貿大樓及其它大樓,多少人無辜的在這場浩劫裡犧牲?多少家庭天人永隔?那種心靈的煎熬,多苦啊!天人永隔.心靈的熬煎

  這一次消防人員也損失了很多人,根據媒體所報導,有一批精銳、訓練有素的消防人員及警察,最少有三百人在這裡犧牲。據說有一個人往下逃到第四十層時,卻看見一大群的消防人員正往上衝,一般人都急著逃生,消防人員還有警察們卻往最危險的地方沖,為的就是要呼籲大家趕快離開,為的就是要緊急搶救。這些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心想要救人的英雄,也都隨之喪生了。

  美國的慈濟人,一聽到消息,隨即展開協助,有的迅速投入現場救護,有的守護在崗位上。像西雅圖飛機停飛了,台灣有十名留學生無法返回學校,停留在西雅圖,慈濟人就在這個時候發揮安頓的功能,照顧這些孩子們。雖然他們不是在紐約,但即使是在西雅圖這麼遙遠的地方,他們同樣也發揮了安頓照顧的功能。

  紐約在事件發生後,一直都是戒備森嚴,很多地方都封鎖著,一般人不能隨便進入。但是他們在幾天後,就發給慈濟一張許可證,允許慈濟的團體可以自由進入災區救援。其實在災難發生時,我們就已跟著紅十字會,或是救世軍一同進入災區,這兩個團體都有慈濟人跟著他們一起進去,提供飲食。

  慈濟人在災區裡做什麼事情呢?和台灣九二一大地震一樣,先幫忙準備食物,去照顧那些救人的英雄。雖然我們無法進入現場去救人,不過慈濟人可以去照顧搶救人的這些人,因為那裡很熱,整個大樓都是鋼鐵鑄造的,鐵一碰上兩千多度的熱就融化,所以整個大樓都倒下了,再加上灰塵很厚,熱氣溫度又高,救人的人實在很辛苦。

  另外,在災區裡,慈濟人也發揮了膚慰人心的功能。

  他們陪伴、膚慰人間

  有一位先生從中美洲來,他們的家庭本來就很貧困,但這對父母很有志氣,千里迢迢的帶著一對子女來美國發展。夫妻兩人辛苦的打工賺錢來培養孩子,他的兒子就讀柏克萊大學,而且再兩個月就要畢業了,一間大公司選上了這個優秀的孩子,在他還沒有畢業前,就聘請他到公司上班。孩子非常高興,對父母說:「你們現在可以輕鬆了,我還沒畢業就已經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爸爸、媽媽,你們可以享受了。」

  哪裡知道,幾天之後就發生這樣的大災難。母親和妹妹心都亂了,現在在醫院接受心理治療。父親洗了兩大張兒子的照片,一張掛在胸前,一張掛在背後,因為他不會說英語,不知該如何找他的兒子,於是就背著這兩張照片,在那裡走來走去。

  慈濟人也看到了這位先生,但不知道他所背的照片是什麼人,就主動上前去問他,因為語言不通,身旁一位女士代他回答:「他是我的哥哥。」然後她就告訴慈濟人哥哥的故事,為了陪伴哥哥,她特地從加拿大趕過來。

  還有位韓國婦女,離鄉背井嫁到美國來,她的先生也在這一場災難之中往生了。這位婦女還有兩個幼小的女兒,她無助而孤單的站在牆壁的角落,低著頭垂淚。慈濟人看到了,很自動的以肢體語言擁抱著她,膚慰著她,這位年輕的婦女,才在失神中回復過來,把慈濟人的肩膀當成心靈的依靠,趴在肩上痛哭失聲。

  這位年輕的婦女一定很惶恐,在美國無親無故,孤單帶著兩個幼小的女兒,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不過,我想慈濟人已經跟她約好了,要陪著她走過這段陰鬱的路,直到她的心靈打開,對人生的希望現前為止,痘就是膚慰、陪伴。慈濟人在每一個角落都是這樣做,尤其這一次,紐約、紐澤西、長島三個地方合在一起,以合心、和氣、互愛、協力,一起守在紐約去付出、膚慰。

  慈濟人在那邊,除了要膚慰許多受災難的家庭,也在那邊膚慰人心,因此受到美國人的感動與尊重。在九月二十二日,美國有幾個團體出來呼籲、勸募,他們邀請慈濟人一同參與,他們說,慈濟不只是捐錢,而且親自走入災區,去做精神的安慰,所以他們敬重慈濟。甚至蒙羅維亞市的市長,還有警察局局長,當地的首長等,同時召開記者會,他們也邀請了慈濟。他們非常感恩慈濟的付出,也認為美國的慈濟總會設立在他們所屬的南加州,讓他們感到伋光榮。

  這讓我想起汐止有位美國修女,她也經常跟慈濟人一起投入為照顧戶清掃,大愛電視台的同仁問她:「修女,你怎麼也願意這樣投入?」她回答說:「慈濟人在美國付出很多,我雖然是美國人,但是長久以來都住在台灣,為台灣人付出,這是應該的。」

  的確,宗教就是要這樣,才是真正的宗教。我們有一個寬闊的心胸與共同的目標,那就是為人間撒播愛的種子,但願我們地球到處都充滿了愛。驚世的災難.警世的覺悟所以在驚世的災難之後,我們應該要有警世的覺悟。這種身心障礙,就是因為沒有把心照顧好,人心複雜化了,才會造成人世間的痛苦、災難。不管我們處在什麼樣的環境,都要知足:哪怕只是打開水龍頭,當水流出來,在你洗手的那一刻,也都要感恩。

  知足,心才能平衡,才能心安理得。所以說,人要時時刻刻知足、感恩,有了這分心,大愛就會發揮出來,這就是植福因。

  人來到善惡雜糅的娑婆世界,有善的種子,也有惡的種子:善的種子來到人間,是結好緣,得福報:有惡的業,就會碰到惡緣,所以都不要怨歎,只要想如何才能消舊業?就是要善解、包容。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對待,若遇到不歡喜的緣,或是遇到逆境都要善解,凡事要包容。我們要善解,才能把愛發揮出來:要包容,舊業才能消。

  這就是:知足、感恩,植福因:善解、包容,消舊業。

  讓風箏飛吧

  親人破碎的軀體已如一隻飄揚的風箏,假如有一根線把它拉住了,這個風箏就會一直掙扎;祝福它,放下它,就讓風箏自在飄到它該落地的地方。

  民國九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華航班機於澎湖附近失事。看到媒體的報導,我們也如同身受。有的家屬哭昏了過去;有的悲痛欲絕;有的呼兒喚女:「回來吧,回來吧!」有的叫著:「爸爸,媽媽,回來吧!快回來吧!」那種淒厲呼喚的聲音,的確讓人非常不忍心。

  全台灣動員的愛

  許多畫面看了真是椎心之痛,不過也看到台灣民眾總動員的愛。媒體一報導出來,慈濟人立即成立救難中心,把關懷分佈到華航總公司、桃園中正機場。澎湖的慈濟人也同時動員起來,所有的委員、慈誠隊,或是培訓、見習、地區志工都統統動起來,還有高雄與台南的慈濟人也整裝待發,準備前往澎湖支援安撫與香積的工作。

  官方、軍方及民間同時緊急動員海空救難,不斷由空中及海上搜救尋找。民間的中華搜救隊、官兵、警察單位合心協力,許多宗教團體——如佛光山、法彭山等等,大家都集中起來輪流為往生者助念。

  人生真無常,不過能看到整個台灣的愛心動起來,不分單位,不分宗教,大家能共同為一件事而付出,的確很令人感動。後來,陸續找到落難的屍體,運往澎湖體育館、滋濟人又開始從事陪伴認屍的工作。

  屍塊撈起來,有的沒有頭,肚破腸流:有的沒有手,有的沒有腳。這麼嚴重的損傷,又在這樣炎熱的天氣,很快就發出不好的氣味。的確,事實是很殘酷的,要叫家屬不悲痛,要他們不淒厲的呼叫,很難啊!

  讓風箏自在飛翔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如一個已經破碎的風箏,隨著風飄在空中,假如有一根線把它拉住了,這個破爛的風箏就會一直掙扎。假如能把這根線剪斷、放掉,讓風箏隨著風,自在飄到它該落地的地方,這就是「生者心安,亡者靈安」。

  否則亡者的意識(靈魂)看著家人呼天搶地,那樣淒厲的呼叫,反而更添他靈魂的不安,那種不捨的苦,這種無形的神識纏縛著,他是脫離不了的,他也會停留在那邊。說不定他一直在膚慰著他的兒女,膚慰他的父母,跟他們說「不要哭,不要悲,不要庸」,說不定他一直在呼喚,可是我們又聽不到.所以,生者要先把心安定下來,冷靜下來,虔誠隨著各自的宗教信仰,為亡者祈禱與祝福,讓他的靈魂也能安定下來,他就能自的隨著他的業力而去。

  假如是佛教徒,他會隨著善業投生,倚靠佛菩薩的力量安他的靈:假如是天主教、基督教,也能靠著他的主與信仰,使他的靈找到歸宿。

  幾天過去,許多家屬仍在等待救難人員打撈起親人的遺體。有的悲痛得幾近虛脫,慈濟人一口一口餵著他們吃東西,看著女孩邊吃邊哭,慈濟人也一邊餵她,一邊跟著流淚,這就是同體大悲,也就是生命共同體連心約痛。

  伸手膚慰,真心陪伴

  台北、桃園的慈濟人因為有處理空難的經驗,到了澎湖就負起陪伴膚慰和協助驗屍認證的任務。志工考慮到家屬接觸到親人殘破肢體時的衝擊,所以協助認屍時,先由志工去面對屍體,看看有什麼特徵,然後向家屬們傳達,家屬們聽到符合的特徵,再由志工陪同前往確認,讓家屬慢慢的接受。這一關真的非常困難,要顧慮到家屬的心態,有的人受不了都會昏厥過去。

  其它的,比如罹難者有的來自台灣中部或是香港,中部的慈濟人或是香港的慈濟人就按照名單,分頭到罹難者家裡去膚慰他的家人,甚至有罹難者的孫兒在美國,美國的慈濟人一樣是前往安撫。接到訊息,什麼時候遺體要接回來,慈濟人就幫忙家屬安置靈堂等等,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

  我們的人醫會,也在空難發生的隔天早晨,就前往澎湖設置醫療站。所以說來,不管是陪伴認屍,或是醫療、飲食等等的照顧無微不至,真的非常感動。

  因為人間多疾苦,更需要菩薩慈眼視眾生,用敏銳的耳朵觀聽世間的苦難,還要用充分的毅力勇氣,去面對這樣的境界,慈悲、毅力、智慧一定要齊全。這幾天心情非常沉重,這種悲痛和家屬的心境都是同樣的,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大家一定要先把心安住下來,家屬假如真正為了往生者好,唯一就是要安他的靈,讓他心無掛礙,靈魂能飄逸的到達他的歸宿。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為他祝福,虔誠地祈禱。

  看到羅馬教宗一接到這樣的訊息,也同為台灣祈禱與祝福。是的,這個時刻感傷總是於事無補,我們還是要提起精神,以最虔誠的心為他們祈禱。

 第二章 慈悲心,願再來 -- 生命的勇者

  人到底要如何生?如何死呢?生死事大,到底如何莊嚴往生?六道輪迴、人天果報,端看各人生前所造諸業,如是因,如是果,絲毫不爽。「諸惡莫做,眾善奉行」是使人生趨向善處的基本修學。

  有一句台語俗諺:「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聽來確實再明白不過。是的!死亡最無情,但也最平等,不論什麼年齡,不論是誰求情,它還是抓緊原則,時候到了,誰也無法多呼吸一分鐘。

  有生就有死,死是人生必然的終點。中國人一向忌諱談死,但是不去面對是不是就能不死?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的。這麼說來,既然人一定要死,與其死得毫無準備,臨死之前掙掙扎扎、萬般難捨,為何不及早正視此一人生必然的死亡課題,隨時準備安然赴死!

  死亡的陰影一直與人們同生共存,但是卻被人們刻意蒙上一層層隱晦的外衣,以致於讓人覺得更加神秘、更加恐怖,深怕一旦招惹上它,就會被禁錮在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其實生是死的開頭,死是生的起點,對佛家來說,軀體雖然終歸敗壞,意識(靈魂)卻是不滅的,我們實在不必害怕死亡。接下來,就讓我們來看看一些生命的勇者,看看他們面對了什麼樣的死亡課題,看看他們如何轉換自己的心態,看看他們如何在人生的最後,發出最燦爛的光芒,令後人記載下訴不盡可歌可泣的生命樂章。

  口中談死已不容易,身心全然接受死亡的課題,該是怎樣的一番轉折?佛家云:「萬般帶不去,只有業隨身。」證嚴上人常說:「人生沒有所有權,只有使用權。」慈悲心,願再來,這些在平凡中顯現不平凡的人們,必已乘願再來人間,在他週身展現最差麗的生命色彩。

  了悟生死,解脫自在

  汝當放下戀著過去之蘊,放下戀者未來之蘊,則為達彼岸者,心離一切有為法者,不再入於生死。

  人生之大苦莫過於有「身」;有了身體就有生老病死苦、五蘊熾盛苦、求不得苦,還有怨憎會苦,更難受的是愛別離苦。這都是因為有了這個身體的緣故,所以說人生之大苦莫過於有「身」。

  佛陀在世時和我們一樣,有生、老、病、死的示現。佛陀到年老時仍然領導著僧團,其中有一位大愛道比丘尼——摩訶婆闍婆提,原是佛陀的姨母,當時也年老了。有一天他想:「我自己的年紀已經很老了,而佛陀年紀也大了,人生難免有死。但是,假如要我留在世間親眼見到佛陀滅度,真是情何以堪啊!」因此他決定要在佛陀涅盤以前,自己就先取入滅度。

  於是有一天,他來到佛陀面前向佛請求,想要取入滅度。佛陀默然,大愛道比丘尼知道佛陀已經默許了,隨即叩頭禮拜而去,然後真的就取入滅度了。

  佛陀知道大愛道已經滅度,就告訴阿難說:「阿難,你趕快到城裡通知大家,讓大家為大愛道比丘尼送終及供養。」阿難接受佛陀的命令,立刻去通知大家,然後帶了一個舍利缽,將大愛道的遺體火化之後,就將舍利放在缽中,捧回來給佛陀。

  佛陀雙手接過舍利缽,向所有的弟子們說:「你們大家看,這些舍利之前就是人身,人的身體若沒有好好應用,則足以敗道壞德。難得大愛道有此大丈夫的勇氣,能辭親割愛,入於正道、修行得果,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啊!」

  佛陀從小在摩訶婆闍婆提的愛護、撫養之下而成人,而後修行得道,返回皇宮度化宮中之人,他的姨母也隨佛出家了,一直到年邁都很精進。然而,人生難免有死,但是修行者看待死亡,就如「回老家」一樣,所以「死」在佛法中稱為「往生」,也就是「捨此投彼」,是心靈的解脫。

  一般人都說:「生、死是最痛苦的。」其實,死的本身並不苦,最苦的是難捨的心,愛別離才是最痛苦的,這種生離死別是心靈上最痛苦的事。假如能對生死看得很自然,面對人生的終點就能安然自在而不恐懼,也就不會因親人離去而肝腸寸斷,能夠很自然的面對它,那就是「解脫」!

  發大心轉定業——杜詩綿院長

  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

  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

  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

  是故應至心,懺誨六情根。

  杜院長的過世,實在令人感到很惋惜,認識他的這六、七年,我忙於建院工作,而他發心幫助我。五年多前他發現自己得了肝癌,醫生宣佈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個月。

  但是,我抱著很堅決的信心,聘請他為慈濟醫院的院長,那時我真的有這分信心,也是對我自己那分勇氣的考驗。這分信心勇氣的來源,是因為相信因果的觀念,我相信發多大的心,就有多大的福;發多大的願,就有多大的力!對他而言,「定業」是醫學界人士向他宣佈只剩三個月的生命,但是我相信只要有願力,只要他肯發心就能轉動定業。

  當時慈濟有近十萬的會員,每一位都熱愛未來的慈濟醫院,醫院正要破土,我就想:只要他自己內心「因的種子」能夠發出來,就有將近十萬的會員一起祝福他。所謂愛烏及屋,大家愛慈濟,同時也就關心院長,而一起為他祝福,這就是因。他自己發心就是種福因,大家為他祝福就是福緣,有福因又有福緣,就增加了他無量的福。

  當時很少人願意來東部地區當醫師,因為無名無利,所以醫院一動土,我就開始擔憂醫師的來源。當時我想:杜院長是吸引其他醫生同來的最好因緣,所以明知他只剩三個月的生命,我還是毅然聘任他為院長。

  當時他向我說:「師父,您不知道我身上有一顆炸彈嗎?」我回答說:「我知道.不只是你身上有炸彈,你有、我有,每個人都有一顆定時炸彈,但是,只要我們能善加利用生命,不管時間還剩多久都要分秒必爭,發揮生命良能,有一天就做一天。」他聽了很感動的說:「師父,您對我這麼有信心,我怎能對自己沒信心呢!」就這樣決定了他來東部的機緣。

  因為他肯發心過來,有些年輕一輩的醫生也受他的影響跟著來了,又因為他肯發心,我就向台大提出建教合作的建議,所以我們醫院的建設能夠順利進行,後來還提前開幕啟用,這都是杜院長發願的力量,轉動了他只剩三個月生命的定業,又延續了將近六年的時間。

  但是,生命依舊無常,後來他離開花蓮到台大住院,住了四個月又三天,我行腳經過時依他所請,為他皈依了,皈依後的第三天他安然往生。聽說,在他往生前一個多月一直到臨終的那一刻,他都不斷念著:「師父,阿彌陀佛。」相信他帶著這分懇切的心而去,必定很快會再回來。

  捨身菩薩林徽堂

  人們避諱談死,是因為對死的無知。

  已故北區慈誠副大隊長林徽堂,是「生死自在」一個很好的例子。

  當初屏東分會的建築和裝潢,都是由他督導工程,那時他即隱約覺得自己的肝功能很不好,但卻沒有因此休息。他常說:「師父也常抱病做事,生病躺著休息很浪費時間,能做就做。」

  接下來兩年,他的肚子一直脹起來,眼睛越來越黃,皮膚也越來越黑,最後收到病危通知。醫生有幾次都認為他不行了,但是他一心等著要見師父,其實我也捨不得他要離開,所以就說:「一切隨緣!等我行腳時,有緣就能見面,若是見不到了,快去快回就好。」

  終於等到我行腳。他見到我就說:「師父,我很不孝。」我告訴他:「人生,該來的時候來,該去的時候去,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很自在。」接著我問他:「來來去去、匆匆忙忙,到底你往何去?」他回答我:「再來慈濟!」然後拉著北區黎逢時大隊長的手說:「師兄,慈濟一切要拜託你了!」到了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還是心心念著慈濟。後來他出院返家,在慈濟人的陪伴下安詳的去了。

  他跟很多人結了好緣,心念也很堅強、很有毅力,到了生命的最後一秒鐘還是沒有放棄志業,所以大家都很敬佩他。聽說前去為他念佛的人排滿了整條巷道,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慈誠隊連夜將他的遺體送回慈濟醫學院,完成他捐贈大體的心願。而他的父親也很令人敬佩,他說:「送出去就好,什麼儀式都不用了,交給師父就好。」這種心念是多麼解脫啊!

  「生死自在」不是平時說說,到了臨命終時卻又亂了方寸。佛教說「臨命終時,心無貪戀,意無顛倒」,這就是修行的最終目標,人生到了最後要很篤定,該走就走、毫無掛礙,這種生命才有價值。林徽堂病了將近六年,但是沒有因病而空過日子,他的這一生毫無空過。

  生命的勇者李鶴振

  生本無苦,賢者見道,於死無悲。

  學佛要學會「自在」,人們往往都是「生」時歡喜,「老」時煩惱,而臨「死」時就很惶恐!

  在我們醫院裡有一位生命的勇士,他是慈濟人——李鶴振居士。經過醫生檢查,很不幸的他罹患了胰髒癌,治療一段時間後,醫生宣佈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個月,他想:生命本來就是如此,既然已經知道生命的期限,不如自己好好思考生命的價值,所以他毅然辦理退休。

  退休之後,他思考著剩下的生命要如何奉獻給人群?後來他發願將遺體捐贈出來,可以在醫學院的解剖教學上發揮功能,於是住進了花蓮慈院的心蓮病房。

  第一次看到他時,令我印象很深刻——他滿面春風,臉上帶著自在的笑容。我問他:「來了兩天了,身體有沒有比較好些?」他回答說:「就像回到家一樣,很溫馨、很歡喜!我能吃能睡,覺得很輕鬆!」我告訴他:「這段時間裡,你要盡量運動,到外面走一走或和大家聊聊天。」他說:「是啊!我可以當志工,我會和大家聊聊天,也打算下午要帶同病房的人出去外面走一走。」

  他真的在病房中當起志工來了。雖然他已無法用體力服務病人,卻能夠用心靈的體驗去輔導其它病患。他展現了安穩、自在、輕鬆的心態,這種平和愉悅的內在力量,在病房裡發揮了很大的功能,讓整個病房呈現一片開朗的氣氛。

  進到他的病房時,我們不覺得那是臨終者的病房,也不覺得病房中的這些人生命已走到末端,可見他真的善用了眼下每一分每一秒寶貴的時光。有一天更令人感動,一群醫學院的學生來到他的面前,面對幾百位學生,他仍然能夠很平靜地談生論死。他對生命看得如此自在,確實很難得!

  他還有一個心願,就是要圓滿榮譽董事。我將皈依證送去給他時,也提前為他授證為榮譽董事,完成他的心願。他為了要接受皈依證和榮譽董事的授證,要求醫生把他的鼻胃管拿掉,他希望能幹乾淨淨、莊莊嚴嚴的,接受我給他的皈依證和授證儀式。

  他的人生,的確是很自在!儘管生命已經到了最末期,他還是這麼平靜,面帶笑容的面對一切。

  我告訴他:「難得你有這種修養,這是真功夫!很多修行人要學的就是這個,而你現在已經做到了。」又說:「其實,我們每天晚上的睡眠就是『小死』,而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有一番『大死」;就像人一生的工作做完了,可以休息——長眠了。那時,就和睡覺時的境界一樣,意識脫離後的境界很飄然,沒有什麼痛苦。至於我們要訓練的則是:在呼吸完全停止、往生以後,不要輕易讓外面的境界誘引了!」他說:「我知道,我會聽師父的話。」

  人生既然有「來」的一天,當然也會有「去」的一天。自在的來,也就自在的去了!他很幸運的有一位好太太在身邊,能安慰、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

  悠悠走過三十年慈濟路 -- 靜依

  已渡凡夫恩愛河,老病死券已破裂;

  見身筐中四大蛇,今入無餘滅涅盤。

  花蓮資深委員靜依已是一位臨近九十歲的老人。不知不覺中慈濟已走過了三十幾個年頭了,靜依也陪著我走在慈濟路上三十幾年了。後來地住進慈院的心蓮病房,在人生的末端,她說想要見師父。

  看到師父去看她,她笑得好燦爛,我牽著她的手:「靜依呀!你跟隨師父多久了?」「可能有三十幾年了!」「對,有三十三年。三十三年來你也做了很多事。」「我沒有做什麼,我傻傻的!」「你不傻,你很有智慧。師父當時想做慈善時,你從五毛錢的竹筒歲月就開始投入,還提著菜籃到菜市場幫忙勸募。」她聽了,笑嘻嘻的對女兒說:「要準備給師公的東西趕快拿來。」什麼東西要給我?

  她的女兒拿來一個珠寶盒,一看到珠寶盒,我就對她說:「我知道是什麼了。」她笑著說:這是我以前慢慢積存起來的,是一隻金戒指,給師父您蓋醫院。」我就收下來:「好,師父替你蓋醫院,這樣你是不是很安心了?記得剛開始做慈濟的時候,常常需要四處去訪貧,你就買了一部車子讓女兒載我四處去。現在,你還是要記得跟緊師父喔!」她伸手拉住我,我說:「對!就是要像這樣拉緊我。你現在要趕緊發好願,要記得不不可以離開慈濟,趕緊去,趕快再回來,要自在來去。」她一邊聽著,臉上笑得很開心。

  看她到人生的最後還是笑得這樣開心,沒有愁容,眼睛閉著也是在笑,真正是生死自在。看她一生好像走得平平順順,是否就代表她的人生沒有坎坷呢?不是的!應該說是她的心很開闊,「善解、包容、放大肚量」就是她的口頭禪,不管是對兒子、媳婦或孫子,尤其是對慈濟所有的師兄師姊,她從未說出一句不滿的話。她常說:「我們是修行人,要做慈濟,什麼事都要放開闊點,我們講話就是要講給人聽,做事要做給人看,所以說話與做事都要用心。」

  雖然是一句簡單的話,卻是一個很深的哲理。她走得讓我很安心,因為她身病心無病,她的人生沒有遺憾,所以我要祝福她很快再來!

  心無貪戀,意不顛倒 -- 靜施

  不解之緣,從過去到現在,

  長情大愛,生生世世再到未來。

  常常我會覺得,我何其幸福!來到人間,能夠有機會接觸到這麼多有愛心的人,大家以智慧來響應慈濟的志業,成為一股安定社會的力量。

  大家來跟著師父都是自動的,絕對沒有被動,所以我的心願也就是,希望你們跟著師父,絕對不會後悔。我很謹慎,三十多年如一日,從第一念發心到現在都沒有改變,分分秒秒,就是抓緊這一念心。不過,有愛,就有煩惱,當大家身體健康能為社會付出時,師父一一銘感於心;但是,有任何一個人不平安時,師父就會操心,而當哪一個弟子離去時,實在非常心疼。

  有一天晚上九點多,突然接到電話,說靜施走了,那時候我的心情很難形容。靜施跟隨我做慈濟,也超過二十五年了,還沒有蓋醫院之前,她就來打佛七,後來要蓋醫院了,她就開始投入。她是第七組的組長,當時我要她當組長時,她說:「師父,我可以嗎?我不會寫字,書讀的也不多,我可以嗎?」我跟她說:只要你要你有心,什麼都做得好。」

  聽她的先生說,有一位八十歲的老婆婆,替靜施收了差不多七、八十位的會員,老婆婆很疼靜施。靜施若是晚點去收功德款,她就會打電話過去念她:「我已經都幫你收好了,你為什麼還不來拿?如果再不來,我就不理你了。」靜施接到電話就說:「好啦!好啦!我會趕快去。」老婆婆指責她,她也是很歡喜的接受,她從頭至尾都是同樣的一念心啊!

  記得很多年前,有一回她要去收功德款時,在車牌下等車,突然問心臟病發作,她覺得很不對勁,就趕快告訴自己說:「我要堅強,慈濟的路還有這麼長要走。師父啊!師父啊!我還要跟著你,慈濟的事不是還有很多要我做嗎?」她就這樣一直勉勵著自己,剛好那時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她一招手,計程車就停下來,她只說了一句話:「我心臟不舒服,拜託你送我到醫院。」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幸好當時計程車司機趕緊送她到醫院,而她也很幸運的及時獲救。這位出租車司機到底是誰?我們也不認識,但是這位司機真的很好,把靜施送到醫院才離開。

  過沒幾天,她就健健康康的出院了。從這時開始,她覺得生命很寶貴,因為生命的確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所以她更要把握生命可以使用的時間。她常常跟我說:「師父,我要發願,發願做到最後一口氣。」真的是有願有力。

  她也曾是慈濟護專的懿德媽媽,有時我去台北,她就會跟我說,師父,我的女兒又來看我了,我的哪一個女兒結婚了,哪一個女兒已經生孩子了。她把這些學生都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

  我記得靜施的孫女剛學走路,還不會說話時,她就開始說我們從前做慈濟時,每天存五毛錢來救人的故事給孫女聽。小孫女學會說話了,她就教她說:「錢錢給師太蓋醫院。」每天,她提起菜籃要出門買菜,孫女就會跟在後面說:「阿嬤!錢錢給師太蓋醫院。」靜施就會給她錢,不管是十塊、二十塊,小孫女拿了就趕快投入撲滿。爸爸、媽媽要出門時都一樣,凡是有人要出門,她就會說:「錢錢,給師太蓋醫院。」

  當我去到台北,這孩子就會拿著一個小撲滿來,說是要給師太蓋醫院。靜施還教小孫女頂禮師太,所以只要一看到我的相片,她說頂禮師太,小孫女立刻趴得平平的,非常可愛。

  不管是兒子、女兒,就連孫女,她都是一樣的心念在教導,這種身心精進,分秒必爭做慈濟,就是她的心願,她就是要做到最後一口氣,而她真的做到了。

  她要往生的當天早上,還去做手語綵排,又去錄像。我問:「錄好了沒?」她先生跟我說:「都錄好了。」後來她的家人護著她的遺體,在第二天早上從台北出發,中午就送到慈濟醫學院做大體捐贈。你看,一生的事跡,自己都安排好了,真的沒有遺憾了。

  很多人為她念佛,我進去看她,也告訴她:「你發願這輩子要做到最後一口氣,你已經做到了。最後的身軀也已經回到慈濟醫院,做孩於們的大體老師,你要趕快去再趕快回來,換一個真正可愛活潑的小菩薩形態,快快再來。」似乎她也在回答我:「師父放心,我會趕快回來。」

  先跟師父再跟佛祖 -- 靜蓉

  一心一志,「先跟師父再跟佛祖」,這就是靜蓉最後的一句話。

  三十多年了,靜蓉跟著師父做慈濟,總是一心向前進,她跟著父學佛,所學的佛心即是大慈悲心。

  記得三十多年前,慈濟還是很困難時,她跟同修師兄很肯定慈濟,兩夫妻同心同道同志願,就連她的女兒,也是一畢業就讓她來幫助慈濟的志業工作,直到現在都不曾停息。

  初時,花蓮的委員並不多,會務工作或是訪視貧戶等等,都是同樣那幾個人跟著師父去訪視。每年一次的複查,她們也跟著師父全省複查,辛酸苦辣無不都是共嘗、共歡樂,這些都是最真的情。後來,慈濟開始募款蓋醫院,她們同樣全心全力去呼籲,醫院蓋好了,這一群資深的委員們就投入去照顧醫院的伙食。因為我一再交代,希望醫院全部提供素食,但是又擔心病患吃不下,也擔心同仁會反彈,所以這一群資深的委員菩薩們,就自動自發去照顧醫院的伙食,讓我不必擔憂。

  每個月的發放日,天還未亮,這一群資深的老菩薩,就會自動來到精舍廚房張羅伙食。過去每年都舉行一次佛七,其中伙食、行堂等等,也都是她們在負責,就這樣一路走過來。

  不過人啊!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循環,當她住進心蓮病房時,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行了,不過她那分很灑脫、很自在的精神反而支持著她。記得我去看她時,她還問我:「師父,什麼時候我能快快的好起來?我還要再去做便當,全球的慈濟人快回來了,我希望能為他們準備伙食。」她的精神還是很好,還是很勇敢很有毅力,期待快快好起來,還要為週年慶時的全球慈濟人做伙食結緣。

  有一次我出門行腳,在行腳途中,就有訊息傳來說靜蓉要等師父回來,病情已經很危急了。當然我還是按照行程走,不過心裡也天天掛礙著她。等我行腳回來了,到醫院去看她,我說:「你還在等什麼呢?去就去,來就來,何必等!」她說:「看到師父回來我就安心了,去就去,來就來。」我又說:想睡就睡了,不管是睡多久,假如醒了眼睛張開還是看到周圍這些人,你就要趕緊惜緣,要感恩!假使一睡就是長眠了,也要歡喜,再來時就會有一個可愛的人生。」

  後來她的體力又恢復了一些,可以回家了。這段期間,她在醫院也結了很多好緣,甚至有病患和她結成兄妹。當她回家一段時間後,過不了多久又回到醫院來了。

  那段時間我剛好又去行腳,回來後再去看她,跟她說:「我行腳回來了,我那麼忙,你還躺在這裡。」結果她回答說:「師父,您那麼忙,我就替你多睡一些。」看她多瀟灑,多自在。她還安慰我說:「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是一心一志,先跟師父再跟佛祖,我去了再來還是一樣跟著師父!」

  本來她想做大體捐贈,但是又想要升級,不要只當學生的老師,她想做醫生的老師,那就是「病理解劫」,因為她覺得生病很痛苦,希望把她最後的軀體奉獻給醫師們做病理解剖。當她還能做事時,就把她的愛心、精神、力量全部投入進來,她的所長是什麼,就奉獻什麼,連最後的人生還要貢獻給我們的醫院,讓醫師們解剖,去瞭解她的病起因為何,才能為其也病人縮短療程,解脫苦難。

  所以說來,這就是菩薩,她已經轉了一個站,等待一個真正有緣的好家庭,等一個好時機,她再來的時刻,就是最清新、最美好的人生。想到這一點,我為她感到歡喜。我還聽說往生前靜慈她們去看她時,她還跟她們說:「握個手!」然後跟靜慈說再見。就這樣,多令人羨慕,我們應該要替她高興,這就是解脫生死,去來輕安自在。

  日出日落的生命 -- 蘇金蓮

  若臨命終,身無病苦;

  心不貪戀,意不顛倒;

  於一念頃,生極樂國。

  每天同樣的日出、日落,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但是在這天地間,每一天、每一時都有不同的人、事、物發生,不斷生生滅滅。世間確實奇妙,快樂、歡喜、悲痛、慘淒都在同一個日子裡發生,每天都有從無到有,又從有而消滅的循環過程,每一天都一樣有這些生與滅的問題。

  人生啊!在這日出到日落的過程中,每天都有人出生,也有人死亡,生生滅滅,不斷在時間與空間裡交錯著。台東委員蘇金蓮,八十六年中秋節晚上,和大家在精舍的草坪上跳山地舞。隔天志工早會上,我稱讚她都已經當阿嬤了,但是跳起舞來就跟原住民跳得一樣好,到了晚上大家請她教舞,她也笑咪咪的說:「簡單啦!只要記住幾個重點就行了。」

  「來,隨我來!」她就在歡笑中教大家跳舞。過了沒多久,她的身體開始傾斜然後倒了下去,有的人以為她在示範舞姿,沒想到是昏迷了,大家趕緊叫來救護車把她送到慈濟醫院。

  到達醫院時她醒了過來,告訴身邊的師姊說:「我沒事,不必告訴我先生。」說完後就閉上眼睛休息,但是醫師發現她瞳孔放大,已呈彌留狀態,原來是腦血管瘤破裂,而且長在不好的地方,病情很快就惡化了。隔天早上我去加護病房看她,她睡得很安詳。

  我告訴她的先生:「你要有心理準備。」他說:「我知道,但是,實在太突然了!」「是太突然了,不過我們應該祝福她。人生能健健康康、沒有病痛,到最後一秒鐘還是很歡喜,這是很難得的,雖然會不捨,但是想到她能這麼輕安的離開也很安慰,我們就以最虔誠的心來祝福她。」

  她先生說:「是啊!相信她是求仁得仁。她的一生,走入慈濟後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尤其每次要回來當志工,就會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樣,前一晚就高興得靜不下來。我很感恩慈濟!幸好在慈濟有這麼多人關心她,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先生也很能善解。

  就這樣,她靜靜的往生了。後來我行腳經過台東時也去看她的先生,他說:「師父,真的很感恩!自從她的遺體送回來之後,每天都有好多師兄師姊來關心,讓我覺得慈濟這個團體很溫馨。」於是他發願要當個接棒人,接續太大未完成的志業。

  生死事大,但若能看得開、想得通,並且在一息尚存之際,能妥善運用生命的良能,一切就能安然自在。

  人生旅途

  有情所喜,是險所在;

  有情所怖,是苦所在;

  當行梵行,捨離於有。

  人生在世就像在旅行,有些人的旅途很遙遠,有些人卻在半路下車,這就是「人生旅途」。

  學佛最要緊的是看透生命。人身只不過是四大假合,就像一輛車子,車子裡面的動力就是我們的靈魂,有時動力不足,卻還要走在坎坷的路上,那是非常痛苦的事。我們若是看得開,可以馬上將馬達停止,丟掉這輛破舊的車子,趕緊再換一輛全新的,就能重新再起步,這就是解脫的人生。

  學佛,要學得像這輛車的駕駛人,懂得選擇車子、選擇路,知道如何取捨,這就是「解脫」。眾生之所以不能解脫,是因為被情愛束縛住,時時都捨不得,一直到最後不得不捨時,所帶走的卻只有癡迷與萬般不情願。平時我們就必須學得真正的灑脫,凡事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學佛的目標。

  但是曾經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大家心中都有一樣捨不下的擔憂,就是為了我們一位老委員,她在生死邊緣痛苦掙扎。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大家的內心總是有一種企盼——如果她的病能好,希望她趕快站起來:假如好不了了,就趕快捨離,免得這位駕駛者在崎嶇的道路上,因為馬達不出力量,而受盡病痛折磨。

  不過儘管站在旁邊的人為她擔心,知道這輛車子將要粉碎,但是駕駛者卻還存有一線希望,希望能將這輛破車開過坎坷的道路,想像前面就是平坦的路途,這也是人之常情。

  終於,這段坎坷路她走過去了。很多委員從醫院回來都跟我說:「師父,我們大家都很羨慕她,她好有福氣啊!」對!她很有福氣。看看最後大家為她念佛,為她洗身、換衣,穿上全套的慈濟制服,真是一位端端正正、莊嚴無比的佛教徒。

  記得她生前曾對我說:「師父,你怎麼不趕快跟我說一句「你趕快去,趕快來啊!』」老實說,不用師父講,這句話早就印在她的腦海中,只是她捨不得罷了!但是,此時她既然已「趕快去」,相信她也有決心「趕快來」:因為既已「捨」,現在就是全心的「得」。她女兒對我說:「師公,媽媽愈看愈漂亮。」她不只是漂亮,而是生命的莊嚴,因她捨棄了凡夫心,抱持這分菩薩心,才會選擇「倒駕慈航」這艘船,回入裟婆再來度眾生。

  我還聽到一件事很感動,本來她好像還放不下,後來女兒跟她說:「媽媽你放心,慈濟的志業,我會替你接棒。」我想,這句話應該是她最大的安慰,也讓她安心的放下這輛破車,放棄崎嶇的道路,再去換一輛最有力的新車,繼續上路。

  破車哲學

  愈不好的破車愈要用它,

  不用只是提早報廢。

  常有人向我提起他們的夢境,我們都回答:「夢境本是虛幻!」不過,虛幻的夢境有時也很有趣。有一在早上快敲板以前,我做了一個夢。

  夢境裡,我看到一團光圈,它慢慢由遠而近,中間好像有個人影似曾相識,近一些再看,在光圈中,她虔誠的合掌禮拜,頂禮之後向我做了一個像是「再見」的手勢,然後光圈就慢慢淡了,此時,板聲隨之響起。

  這個夢也是虛幻的,但好像有點特別,當時的心境甚是歡喜,而醒後猶覺得喜悅。前一天我才聽到一位志工往生了,並且已經火化,不知是否因為我想得太多才有這個夢?倒是這位委員志工的精神很值得我們談談。

  一年多的時間,每次輪到他們那一組回來當志工,她一定把握機會回來。她真的很精進,雖然身體不是很好,但是常常記得師父說的:「愈不好的破車(身體)愈要用它,如果把它扔在旁邊不用,這輛破車就會愈早報廢,所以,能用就得多利用。」

  後來,醫生診斷她已是肺癌末期,當時的病狀是氣喘,原來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心臟,而且有了積水的現象,因為她的病情危急,所以立即住進醫院。後來她轉回慈濟醫院,醫生馬上為她處理,抽出二千多西西的積水。

  在加護病房裡,只要有人去看她,雖然她戴著氧氣罩,但總是笑臉迎人,沒有一點兒病容。後來轉入普通病房,如果氣喘較緩和時,她仍然去當志工,熱心的向其它病人談慈濟。

  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把頭髮梳得光潔乾淨,正坐在床上等著。我說:「昨天才剛動了手術,你今天還這麼勇敢!」她說:「就是要勇敢,要拼才會贏!」她笑得很開心,還安慰我說:「師父!沒關係,我身體一向就是這樣,所以要跟它拼,拚得過就是我贏,因為師父很缺人,所以我會努力:要不然也要快去快回!」她說得很輕鬆,好像在說別人似的。

  等我出門行腳回來,聽志工說她往生了,有好多人為她助念。隔天早上我到醫院看到她的兒子,他看起來很平靜,我對他說:「媽媽已經安詳往生,你不要再煩憂。」他回答說:「媽媽在這段日子裡有那麼多師姑陪著她,看她那麼高興,我也很高興,我一定會照媽媽交代的話做,接慈濟的棒子。」我說:這樣很好啊!兒子接棒,她更可以安心的快去決回了。」他說「媽媽也說拼不過就要快去快回,她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生死事大,人生在世,生時不知如何;要走的時候,則希望能清清楚楚。看看這個例子,因為她有這分慈悲喜捨的心,所以來得簡單,去得安詳,生死自在。

  透徹人生,安然往生

  日輪西去,了知婆婆陽光有限;

  淨土歸來,始信極樂壽命無窮。

  有一則發生在慈濟醫院心蓮病房的故事,故事主角是一位「透徹人生,捐贈遺體」的老先生——

  家住南投的老先生,發現自己癌症末期後,想要捐贈遺體,就在家人支持下住進慈院心蓮病房。有一天,老先生很想去靜思堂走走,半途老先生體力不支,遂又折返醫院,回到病房,老先生便安詳、無痛苦的往生了。  

  他的親人趕過來時,提起老先生曾說要捐手上的兩枚戒指給我蓋醫院。但老太太擔心老先生的身體已經僵硬,要如何脫下戒指?這位親人遂對老先生說:「是你自己發心要捐的,你就要讓我們拿得下來。」不可思議的,戒指很快就取下來了。接著將老先生的遺體送到醫學院做防腐處理時,依舊面色如生,好似睡著一般,令人看了就感到安心歡喜。

  真是令人讚歎!他最期待的就是人生的最後、要大捨的這一天,所以將生死看得很透徹,才能走得這麼安然自在。其實,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因為想不開,而以種種方法傷害自己,甚至自殺,如此身心都不得自在,那就苦不堪言了。

  有人說,什麼都可以學,就是「死」不要學。我則認為,死才真正該用心學習。死亡是人生的終點,人們最惶恐的就是這件事.若是能對死亡有透徹正確的認知,知道人死之後靈魂脫體,是非常安然的境界,這樣就不會對死亡那麼恐懼了。死不足畏,重要的是活著時就要看開生死,凡事不計較,把握現在努力付出,這樣的人生絕對沒有後悔,也才是有價值的人生。

  兩個心願

  「如果病不能好,就把身體捐給醫學院做解剖。假如能好起來,將來要考上慈濟醫學院,當一個好醫師救人。」

  勇敢的小弟弟如是發願!

  大捨遺體實在是難捨能捨的崇高義行,因為我們民間「全屍、入土為安」的觀念根深柢固,能夠破除這個禁忌,發心捐贈遺體供醫學研究,實是透徹生死的大智慧者。

  大體老師們有的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家,也有的是十幾歲的少年。記得行腳到台中時,這位十六歲的小弟弟由媽媽陪同前來,見到了我,他就很勇敢的跟我說:「師公,我有兩個心願,不管是哪一個願,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問他有什麼願望?他說:「我是一個淋巴癌的病人,如果我的病不能好,我要把身體捐給醫學院做解剖。假如我能夠好起來,我希望將來能考上慈濟醫學院,當一個好醫師救人。」多麼勇敢的孩子啊!這麼從容自在,講的好像是別人的事。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裡真的在流淚,怎麼不心疼?他的年紀這麼輕,應該是生命力非常強盛的時候,卻得了這種病。他的媽媽在旁邊聽著,臉上雖然在笑,可是眼淚也不斷的流下來。

  這個孩子的媽媽是慈濟委員,她很勇敢,對生死也看得很灑脫,當她接到醫師的宣佈,知道孩子再也留不住了,就化哀傷為大愛,鼓勵孩子將遺體捐出來。難得這個孩子也懂得媽媽那分大愛,願意往生後把身體交給醫學生做研究。

  我相信,我們醫學院的孩子們同樣也能體會捐贈者的愛心,一定會以誠懇的心來對待他們。此時,腦海中閃過一幕景像:我們有一位學生是原住民,原住民的個性一向都很開朗豪爽,喜歡唱歌。當他在上解剖課時,覺得眼前的大體阿伯就像他的親人一樣,所以經常陪在阿伯身邊,唱歌給阿伯聽,他覺得阿伯好像也跟著在唱……,真是很美麗的生死交會啊!

  大愛捨兒身

  還好他的器官在很多人身上使用,當初若沒有捨出來,火化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慈濟教師聯誼會的一位女老師過來見我,日前有一位車禍往生,而捐獻器官及骨骼的現役軍人,正是她的兒子。母子情深,提到意外身亡的兒子,她情不自禁流下淚水,悲苦的訴說:「心裡真有一種失落感……,當兒子停屍在殯儀館時,我還能每天去看一看他,雖然只是摸摸兒子,總也是感到安慰。但是,現在他已經火化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內心實在覺得很空虛……。」

  這真是天下父母心啊!這種做母親的心理我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還是要能善解,我就勸她往另一方面去想:「還好你兒子的器官,還能在很多人身上使用,當初如果沒有把他捨出來,火一燒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兒子能夠造福這麼多人,你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這位老師就問:「在做移植手術時,我兒子會感覺到痛嗎?」

  我回答他:「不會。因為意識脫離身軀後,對身體的一切就已沒有知覺,平常人之所以有痛的感受,是因為意識還在。你的兒子生前既然曾發願捐贈器官,現在身上的器官真正能發揮救人的良能了,相信他一定會很安慰。而你也要感到光榮,雖然心痛難免,但你的成全是很有意義的。」

  在講求「全屍」的民俗觀念裡,這位老師能強抑喪子之痛,成全兒子大布拖的心願,真正是位了不起的母親!

  用自己的生命說法

  說法現身容大度,救出世人盡歡顏。

  某天我接到一位慈濟委員的電話。她兒子就讀警官學校,最近在訓練期間一直發燒,持續了一個多月。他以為是感冒,也沒有很在意,那天又發高燒達四十幾度。

  隔天官兵們上體育課,要跑三千公尺,年輕人把他的情況告訴長官。他的長官說:「再用體溫計量量看!」量的結果是三十七度多,還算正常。長官就說:「一點點燒不算什麼,還可以跑呀!」年輕人就服從命令,但跑了一千多公尺後,不支倒地,被送到醫院急救。

  他們夫妻接到通知後,立即到醫院去看兒子,見面時,兒子很勇敢,身體也好像恢復了許多,還跟他們說明最近身體的狀況,又安慰他們說:「沒關係,我休息一下身體就會好了!」他們才放心回家去。

  但是,剛回到家幾分鐘,電話又來了:「你的兒子很危急,已被送進加護病房。」他們馬上又趕到醫院,到達加護病房時,醫生宣佈:「他已經腦死了!」他們聽了宛如晴天霹靂,剛才明明還好好的,沒想到現在再也不能和他們講話了。他們的兒子很乖,長得也一表人才,但是,突然的病變,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其它的慈濟委員都在旁邊盡心的安慰、陪伴他們,請他們節順變。

  這時委員也提醒這對悲傷的父母說:「你們的兒子已經腦死了,不過器官可能還能用,這時最好是發揮大愛,把他捐出來幫助需要的人呀!」他們聽了如夢初醒:「對呀!應該要發揮大愛,師父常常這樣教育我們,慈濟人不應只愛自己,兒子既然腦死了,還有許多人需要移植器官才能活下去!」於是,他們下了決心要把兒子的器官全部捐出來。

  聯絡上長庚醫院後,便把孩子的身體接過去,長庚的醫師抱著人道主義,因為病人戴著氧氣罩還有氣息,醫師很慎重的說:「我再為他檢查,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不放棄!」所以,在長庚又為孩子做了全身檢查。結果發現他因為發燒時血管阻塞,無法將血液送至全身各器官,而且腦血管破裂,病毒已經發散全全身,所有內臟器官都被感染,因此完全不能捐了。

  後來,聽說孩子的長宮為了這件事心裡很難過,所以常去探望。長官問他們:「你們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意見要提出嗎?」爸爸說:「既然事實已經這樣,我們再要求什麼也無濟於事了!若說有什麼意見,我希望這種事只到我兒子身上為止,以後不要再有類似的不幸發生。希望各位長官能把愛心發揮出來,以父母心來疼愛別人的孩子,因為每一個孩子在父母的心中,都是一塊無法代替的寶呀!雖然我們很心痛,但是再提出要求也是多餘的,希望大家今後多愛護別人的子弟,不要再有同樣的事發生。」

  長官們聽了這些話,心裡非常感動,說:「你們真偉大呀!兒於發生不幸,你們竟然還想到別人的孩子,你們有信仰嗎?」這位父親說:「我們是佛教徒,是慈濟人,平時師父就是這樣教育我們,所以,我們也不想要求什麼,只希望兒子的示現能教育更多的人。」

  這是多麼偉大的父母呀!兒子已經無法復生,而他們沒有怨言,只是誠心為其它人的子弟著想。

  最後年輕人斷氣了,好在眼角膜沒有受感染能夠捐贈,終於能帶給人重見光明的希望。於是,這對父母又做出決定,這種病這麼罕見,那就把兒子的遺體捐給醫院做醫學解剖研究,希望能找到病因,以便將來發揮有效的醫療功能。」是啊!這也是對醫學的大奉獻,這對父母的抉擇,實在是功德無量!

來源:www.book85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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